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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想起一事,問道:「父子平安嗎?」

陳子元冷笑道:「生剖的,你說呢?」

李寒一時沒說出話,緩慢吞咽一下,問:「不是吃麻沸散嗎?」

陳子元目光狠厲,往前踏了一步,手指頂了頂李寒心口,咬牙說:「活著最好。你記著,梁皇帝這裡欠我們一刀。」

看樣秦灼性命無虞。只要秦灼還活著,蕭恆就不怕南秦尋仇。念及此,李寒才想起來問:「男孩女孩?」

陳子元沖蕭恆有氣,對李寒也不愛搭理,見阿雙過來,便回內殿去守秦灼,頭也不回地說:「他媽的自己看!」

阿雙走上來,將襁褓護在背風處,輕輕遞給他看,問道:「大相要抱抱他嗎?」

「胳膊不行,」李寒雖這樣說,還是往前湊著,右手掖了掖被縟邊,露出嬰兒紫紅的小臉,不可思議道,「這么小啊。」

鄭素突然問:「想抱嗎?」

「啊?」

鄭素不知從哪裡拾了一根筷子,沾沒沾土也不知道,往他面前一遞,說:「咬著。」

這是要給他正骨。

李寒將襁褓合好,將左胳膊遞給他,笑道:「忒小瞧我,我可是管過西夔的。」

鄭素冷笑一聲,捋了捋喜袍的大袖,一隻手鉗住他胛骨,一隻手握住他左臂。李寒早先讓他正過骨,有點心有餘悸地說:「君子不乘人之危,你慢點。」

鄭素突然沒頭沒腦地問:「這就有了孩子?」

饒是李寒也不明所以,「啊?」

就在這時,他骨節突然咔地一響。鄭素手上一使勁給他接上,居然沒覺得疼。他凝視李寒雙眼,問:「陛下和秦大君,是怎麼回事?」

李寒活動了活動胳膊,準備卸磨殺驢,便開口搪塞:「就那回事唄。」

鄭素問:「男孩?」

李寒點頭道:「男孩。」又問阿雙:「是男孩吧?」得到肯定後再度點頭,「是男孩。」

鄭素對阿雙抱拳,道:「臣一身血氣,不好驚殿下的駕。待肅清內亂,再來拜謁。」又看李寒一眼,對阿雙道:「大相也是。」

李寒深吸口氣,把欲攬襁褓的胳膊收回,從善如流道:「小鄭將軍說的極是,還請大君與殿下好好休息,外事有將軍,內事一應有臣。殿下千金之軀,不好在風口受凍,還是請移駕內殿烤火吧。」

待支開阿雙,李寒方問道:「有事?」

鄭素審視般地盯著他,沉聲道:「你撒了謊。」

「聖駕是否安康,你拿不準。或者說,陛下的確可能出了事。」

李寒來回搓著的雙手一停。這是他積年的習慣,果然沒逃過鄭素的眼睛。他重重吐出口氣,啞聲說:「是。陛下有信件送來不假,十日一寄,快馬十日可達。但離上次收信已經過了一個月了。安州、西塞也沒有音頻,這些都非常不對勁。」

「更重要的是,陛下。身邊有隱患。是惡狗,能噬人。」他看向鄭素,「君不聞狗急跳牆,困獸猶鬥?」

鄭素問:「你想怎麼做?」

「京中諸事超出了我的想像,得仔細較量。先從這封信件入手,順藤摸瓜,找它的上家。至於陛下那邊,只能等,」李寒眼中一明一滅,「等凱旋……或者等訃聞。最壞打算……至少殿下平安,社稷有托。你管著京中防守,近日辛苦些,寧可錯拿,不要放過。」

鄭素點頭算是應下,突然皺緊眉頭,抬起手來,拇指按在他嘴唇上。

李寒驚了。

他勁使的很大,泄憤似的。氣氛太過詭異,李寒剛想說什麼,鄭素便撤下手,很嫌惡地彈了彈指頭,將那點鮮紅搓開,說:「想爛嘴就繼續喝酒繼續撕。」

李寒摸了摸嘴,道:「我又沒喝你的酒。」

鄭素問:「喜酒沒喝?」

李寒坦然道:「沒喝。」

鄭素仍瞪視他。

李寒不再繼續這個話題,長揖及地,說:「將軍護駕之功,我代陛下謝過。天不早,別叫嫂夫人久等。」又躬身,向他再度拱手道:「弟賀將軍新婚之喜。」

鄭素的大紅喜袍上都是血,染成李寒那身絳衣顏色。他臨走前捏著李寒後頸,將上身壓到一個平視李寒的高度,狠狠拍了拍他後背,咬牙切齒道:「李渡白,我他媽欠你的。」

***

正月十七這夜又下了大雪。秦灼昏睡了整整兩日,再睜眼,像重回人間。

他剛想開口,呼吸便牽扯住腹部傷口,人動也不敢動,只能由著撕裂地疼。他小口小口地吐息,先聞見安神香氣,也聽見有人低聲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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