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童笑道:「叫《龍虎謠》,是新編新作的曲子,請陛下和大君聽個新鮮。」
秦灼有些興致,「既是新曲,作者是誰?」
秋童道:「據說是懷帝朝教坊流散的老人,名叫郭雍容。奴婢在宮中,常聽聞他的才氣。懷帝出事後,教坊舊人跑得跑散得散,他也失了蹤跡,還是奴婢的師傅將他尋來。聽說他潛心作了部新傳奇,便薦給陛下御覽。」
這名字有些耳熟,秦灼想了想,到底沒想起在哪裡聽過。
這一會,台上人員已齊,弦聲拉響。彩衣入陣,好不熱鬧。秦灼側耳聽了片刻,道:「這調子,像是《西江月》。」
說話間,一名老生已然開嗓,所唱正是一闋《西江月》:
「白虎流離平野,玉龍顛簸溪灘。神仙錯結喜連環,海角天涯兩半。
「杯外杯中明月,江南江北青山。團圓夢裡也艱難,一覺從頭都散。」*
秦灼心中有些古怪,到底沒有多問。
台上並非演義男女風月,而是君臣恩義,講一個許姓的黑衣將軍,擁立一個李姓親王登基。前段故事中規中矩,秦灼興趣不大,只聽著磨耳朵。
期間,蕭恆遞來一隻隔水燙過的酪碗,秦灼把吃剩一半的金絲粥傳給他。
他們借秋童做這些私相授受之事,坦坦蕩蕩,毫不臉紅。反倒是陳子元在一旁酸得倒牙,也懶得說話。等再看台上,那親王新系一條大紅團龍披風,顯然已經登基。
這位戲中皇帝坐在椅中,身後一扇錦屏。將軍立在屏後,露出半個身形給眾人。
一名大臣跪在皇帝面前,唱道:
「天生日需求明月配,民無母望君成新婚。
抬得那龍鳳合歡輦,請得那瑤台月下人。
老相國高門藏二女,姊芳名素素妹珍珍。
姊端方堪為天下母,妹賢淑亦能宜高門。
再者有許門少將軍,鳳生城救駕好忠心。
將軍與萬歲同年歲,二十已有四未成婚。」
皇帝將袖一抬,問:「依愛卿之意,該當如何?」
大臣捧袖,一拜再拜,繼續唱道:
「獵春籌並射兄弟柳,續香菸共折姐妹蘭。
地有合同娶成佳話,天□□萬歲賜姻緣。」
秋童也看了進去,同秦灼道:「這老大臣想做媒人,給君主和將軍說親呢。若一對姐妹分別作嫁,君臣兄弟也就成了連襟,倒是親上加親。」
秦灼也笑道:「千古保媒難。」
底下眾人且他待如何接招,台上皇帝卻未立刻首肯。只提蟒袍起來,隨板節一踏兩踏,做貼背介,說與台下人聽:
「朕與許郎至此,何患香菸。」
秦灼正在攪動酪碗的手指一停。
底下眾人心生疑惑,竊竊私語起來。
台上,皇帝已遣退大臣,將軍也從屏風後跨出來,拱手稱萬歲,請辭還宅。皇帝再留,將軍仍是要走。
皇帝追問緣故,將軍只得委婉道:「萬歲至今無子,微臣為老父母獨生,亦無香菸為續。上無顏對先皇帝,下又慚見列祖宗,故請還去,萬歲恕罪。」
皇帝連唉兩聲:「愛卿香菸在此。」
將軍大驚問:「在此?」
皇帝道:「在此。」雙手又將玉帶一提一放,道:「太子在此。」
將軍做張望狀,問:「也在此?」
皇帝頷首,「也在此。」
將軍提袍跪地,抱拳道:「請萬歲明示。」
皇帝唉一聲,袖子一甩,問他:「宰相肚裡能撐甚麼?」
將軍道:「宰相肚裡能撐船。」
皇帝皂靴一提,面向台下道:「愛卿肚裡處著甚麼?」
將軍道:「臣唯此拳拳赤心肝。」
皇帝折身,幾步跨在他面前,問道:「朕肚裡又藏著甚麼?」
將軍道:「萬歲腹中含日月,乃是我王朝好河山。」
皇帝扶玉帶在腹,指他道:「令郎與河山在一處哩!」
第47章 四十二情迷
蕭恆不要人侍宴,宮女捧酒後便退到一旁,和一眾宮人們等待旨意。她瞧著戲台,有些詫然,「這……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堂堂一個主君,還是個男人,竟給旁人養了個孩子?」
另一個女孩年紀小些,臉龐已經通紅,「這樣的戲……怎好在陛下跟前獻的。」
她們立在堂下,偷眼去看蕭恆反應,竟見向來和顏悅色的皇帝臉色鐵青,目光陰冷,顯然動了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