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灼只是一笑:「你是實話,雖然咱們名分不及婢妾,排場比正經老婆還強些。」又問:「吃什麼?」
阿雙道:「陛下吩咐廚房,做了大王愛吃的魚粥。只是北方手藝,不一定像咱們家裡妥帖,大王嘗嘗看。」
秦灼吃了幾口粥,只覺入口鮮香,略有回甘,再吃下去卻覺寡淡,胃口也不怎麼好。一碗粥尚未吃盡,他突然問:「有橙子麼?」
「這也不是時季,南邊都難下果子,更別說這裡。要不妾去找些橙脯橙干,大王先吃著。」秦灼擺擺手。阿雙瞧他神色有些鬱郁,便道:「不若妾陪大王出去走走,太液池那邊景致很不錯。」
「罷了,人多眼雜,誰知道惹出什麼事端。」秦灼摸了摸小腹,「誰叫咱攤上了。」
他到底多日疲憊,只吃了碗粥,又去睡了一會。一覺起來已至午膳時分,蕭恆卻還沒回來。
一會秋童來報:「大相今兒留下,陛下同他去兩儀殿吃兩盅,請大君不必等候。」
秦灼從案邊落座,笑問道:「怎麼不到這邊來?」
秋童略作思索,道:「陛下與大相有要事相商。」
這言外之意,是他二人要避著秦灼。
秦灼倒沒有探聽朝政的意思,只是這樣講來,心裡多少有些異樣,便打趣道:「還有事要專門躲開我?」
秋童心怕他與蕭恆起了齟齬,連忙解釋:「是……唉,今兒朝上群臣拿大君誅殺魏公之事作伐,求陛下嚴懲不貸。還……還請陛下發兵相救。」
第37章 三十三魏事
秦灼揀了把松子剝,拈一支小鉗在手,問:「陛下怎麼說的?」
秋童恭順道:「陛下講了梁肅帝滅燕的故事。」
秦灼手指一動,果殼一響,一粒松仁脫出。
燕居中原腹地,北接梁南接秦,位於兩地要塞。元和年間,梁肅帝發兵滅燕,燕舉國為臣妾。
明眼人都知道,梁帝滅燕,是為圖秦。
滅燕之後,秦文公為有防備,著手「將線人安插入梁廷。但初有根基,文公便暴死長安。
梁、秦從不是鐵板一塊。梁高皇帝加封秦高公,尚有股肱之誼,後南秦坐大,梁靈帝多番刺探,梁肅帝更是滅燕以試,雖然秦淑妃北嫁使局勢略有緩和,但最終還是以淑妃玉殞、文公北逝走向崩盤。秦善篡權,秦灼兄妹不是沒有向梁求告,卻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只得忍辱含垢,以待來日。
而蕭恆與秦灼相好,完全是一出意外。
秦灼瞭然。
蕭恆想讓眾臣以為,他無視秦灼滅魏是一種除之後快的放縱,賜大君號便是開始。從此累積罪名,以待來日一齊發作。賞無可賞,則滅之。
兔死狗烹是君王手段,以此為藉口,更容易取信朝臣。
秦灼默了一會,問:「那陛下又要同大相商議什麼?」
「陛下最後問了大相的意見,」秋童微微一頓,「大相道:『陛下聖意明達,微臣無話可說。』」
李寒對此頗有微詞。
秦灼又夾開一粒松子,手輕輕合攏,將果仁撥成一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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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儀殿陳設拙樸,淨幾明台而已,筆墨紙硯又多,瞧著更像書房。但以椒和牆的尊貴卻非常人可享,專為李寒設此,顯得不倫不類。
但不得不說,李寒這手移花接木頗有效用。朝野議論今上野史,但凡有涉風月,統統栽到大相頭上。就算說給蕭恆揣了孩子的是他,只怕十個里也有兩個信的。如此一來,秦灼倒被摘得乾乾淨淨,半點瓜葛沒有落著了。
案上已置樽俎,二人相對落座。李寒瞧了瞧盤碟,看向蕭恆,「餃子。」
「許了你的,韭黃羊肉。」蕭恆給他滿酒,「酒是黃酒。嘗嘗對不對味兒。」
李寒也不客氣,挾了一隻餃子咬了一口,抬眼道:「陛下自己調的餡兒。」
蕭恆將醋碟往他跟前一推,笑道:「舌頭倒靈。」
人道君子遠庖廚,蕭恆下廚倒很有一手,尤其是北地麵食,擀麵條包餃子不在話下。至少潮州和西夔的老兵,十有八九吃過他貼的餅子。李寒身為軍師,沒少跟著蹭吃蹭喝。
李寒問:「大君不一塊?」
「他從前就吃不得羊肉,現在聞見味,恐怕更受不了。」蕭恆自己吃了口酒,「咱倆包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