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寒問:「兩儀殿?」
秋童笑道:「甘露殿。」
李寒往殿外一看,黃天連白雲,斜陽邊遠山隱現,一簇琉璃峰。
他若有所思地搖搖手,「小別勝新婚,臣不敢討嫌。」
第36章 三十二餘波
秦灼一路奔波,雖不至於蓬頭垢面,到底也風塵僕僕。進宮安頓後,便將靴子一踢,一伸懶腰喊道:「蕭重光,我要洗澡。」
蕭恆跟在其後,拿了自己一雙軟履給他趿上,「穿鞋,地上涼。」
他還沒來得及問,阿雙忙阻攔道:「鄭翁專門交待了,這幾日不叫沐浴的。」
「連著跑了幾天,這一身味兒。」秦灼正脫著外袍,聞言有些煩躁,「多少能洗頭吧。」
阿雙笑道:「妾這就燒水來。」
蕭恆正將他靴子拾起來,擺在榻邊,「姑娘去歇息吧,我來。」
秦灼雙臂撐著坐在榻上,拿眼睛看蕭恆,故意放柔聲音:「豈敢勞煩陛下侍奉巾櫛。」
蕭恆將他外袍接在臂彎,在衣架上掛好,只道:「你先休息,我燒水去。」
阿雙瞧瞧這個,瞧瞧那個,便躡步退出去。
熱水一會便燒進來。蕭恆在一旁支了銅盆,掛好手巾,又擺開木槿葉、茶枯之類,試過水溫後從榻邊坐下,道:「別彎腰,躺著吧,躺我腿上。」
秦灼也不推脫,閉上眼仰在他懷裡。
蕭恆雙手生著繭子,摸在臉上微微糙痛,但按在頭皮上卻正正好。水溫熱,手溫熱,他整個泥人般,幾乎要化在這淙淙的溫暖里,四肢百骸輕飄飄地,不由舒服地喟嘆一聲。
水聲動著,蕭恆的笑聲從頭頂低低響起:「這麼得勁?」
秦灼掀開眼皮。
燈火淡黃著,一團溫暖的金月般,將蕭恆五官線條都柔和了。他靜靜瞧了一會,忽然抬手摸蕭恆的臉,手指來回從嘴唇上摩挲,輕輕吐出口氣,說:「和叫你做一場差不多。」
他一愜意就好嘴裡調弄,蕭恆定定注視他,手指仍插在他發間,俯身去吻他的嘴唇。只一觸,秦灼一條舌。頭便早有預謀般滑進去。鼻息交接時,秦灼胸口劇烈起伏著,雙手摟緊他的後頸。
蕭恆忽然放開他,從下唇不輕不重的咬了一口。他們額頭抵著額頭鼻子壓著鼻子,秦灼睫毛都要掃到蕭恆臉上,他也就這麼看見,蕭恆眼底突然點起兩簇黑色火焰,唰地一亮,繼而暗自無聲燃燒。
秦灼仰頭去夠他嘴唇,用氣聲問:「弄嗎?」
蕭恆不說話,把腰直起來,取過手巾擦了擦手。
秦灼輕輕吸了口氣。
帶繭子的手滑。進衣里,秦灼腳趾已經繃。緊起來。他把臉扭過去,貼在蕭恆衣襟上,整個人輕微打顫。等那雙手再往下,秦灼低叫一聲,再睜眼,目光已有些渙散。
蕭恆卻不再理他,將衣襟給他合好,取了茶枯粉泡在水裡,照舊給他洗頭。嘴裡說:「別鬧,一會水涼了。」
秦灼輕輕摑了他臉頰一下,重新把眼閉上。
二人相對靜默片刻,他忽然說:「我殺了朱雲基。」
蕭恆聲音沒什麼變化,「我知道。」
「我還殺了他老婆、兒子和兄弟,我滅了他滿門。」
蕭恆點點頭,「我知道。」
秦灼眼睛輕輕睜開,沒有看他,從牙關間吸了口氣,才張了張嘴,解釋道:「他從前……作踐過我,我要他死。」
蕭恆道:「以直報怨,沒有錯處。」
秦灼抬起眼瞧他,說:「我給你惹麻煩了。」
蕭恆將他頭部輕輕托起,邊拿手巾給他擦頭髮,輕聲道:「在秋獮之後,我就有了一個計畫。」
「過不了多久,朱雲基就會暴斃。」蕭恆一字一句道,「我會親手柄他千刀萬剮。」
***
秦灼次日起身時,蕭恆已去上朝。他的物件早在甘露殿歸置好,鞋子和蕭恆的擺在一塊,衣裳也交頸挽臂般一起搭在架上。蕭恆自己簡樸,擺設玩意一概不取,如今卻多生了兩盆炭,又供了香爐熏籠出來。暖香鬱郁,十分愜然。
阿雙正端了早飯入殿,見他醒,便笑道:「看陛下的意思,是要和大王並居甘露,歷朝歷代,哪怕是中宮也無此殊榮。陛下這是愛重大王。」
秦灼系衣帶的手一頓,沒說話。
阿雙這才醒神,發覺自己竟用御妻比喻秦灼,慌忙跪下,「妾說錯了話,大王但管責罰,莫要生氣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