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固還,子元、正康勸,弗聽之。政君怒,瞋目叱公:「兄何愚!北投羅網,復作魚肉,淪於人俎!」公對曰:「萬乘相加,此國父待我;提攜南北,此刎頸交也。國父所養,必當父慮;刎頸相交,即淨頸熏衣以謝。向使君崩,曷不能陪耶?」
「雖然,猶我未報也。」
第34章 三十 北還
暮秋過後,晴空無雁,反有一溜白雲排成人字,簪在青山髻上。秦灼把馬車竹簾打開寸許,眯眼看日頭。
車外,陳子元策馬隨行,摘了盔頂,目視前方道:「還有五日。」
秦灼說:「不行,再快些。」
陳子元扭頭看他,「臣早叫哨子先去報信了。」
秦灼默了會,忽然說:「卻車。」
陳子元警惕道:「你想幹什麼?」
秦灼道:「給我備馬。」
陳子元大驚道:「你不要命了!」
秦灼的手仍頂著帘子。馬車裡一片昏黑,只有他一雙眼閃著光。
陳子元知道他在盤算什麼,苦口婆心道:「五個月了,大王,臣求求你,自己有點數行不行?」
秦灼不說話。
陳子元好一會沒看見他的臉,但車簾仍掀著一條縫,他幾根手指仍拈在外頭。
陳子元控著韁繩,抬頭眺望,嘴裡說:「你也明白,他這麼痛快地許你成婚是為什麼。」
蕭恆再大度,也沒法把枕邊人推出去還鞍前馬後地布置。從那隻聘雁起秦灼就該知道,他不僅是向秦灼的堅持投降。
他在朝中,要有新的舉動。
蕭恆想整治軍制不是一日兩日,最急是邊務,但開刀必須先從身邊。
他要改,必須先改禁衛。
這才是他為什麼沒有刻意挽留。他必須保證秦灼的絕對安全。
秦灼必須走。
但誰都沒料到,范汝暉這塊硬骨頭和朱雲基有勾結。
當日犒軍時,秦灼叫秋風一衝,冷汗涼了一身。
范汝暉和朱雲基應當是利益之交,蕭恆以名利爵祿誘之,范汝暉自然會更改抉擇。
但他把朱雲基滅了。
不僅朱雲基,還有他的妻子兄弟,朱氏貴族,未有倖存。
而像蕭恆整肅禁衛瞞著秦灼一樣,秦灼滅魏,也沒有告知蕭恆。
秦灼和蕭恆的同盟關係一直固若金湯,這時候他的行動就等同蕭恆的行動。那范汝暉極有可能會錯意,誤認為蕭恆不是要招安而是要清盤。蕭恆溫和的杯酒釋兵權,碰上的卻是范汝暉狗急跳牆、魚死網破。
秦灼手腳冰冷。
他給蕭恆的敵人遞了刀,而蕭恆不知道。
他要改道長安,南秦卻不能無主。秦溫吉雖生氣,仍遵了旨意,自己率領虎賁軍回去,由著秦灼帶龍武衛北歸。
她答應得並不痛快,還是鄭永尚說:「大王多憂少眠,夜好盜汗,胃口又不好。依臣看,有梁皇帝陪著,倒是好事。」
秦溫吉沉默半天,囑咐陳子元隨著北上。秦灼找她說話,也避而不見。
分道揚鑣前,姑娘翻上馬背,盯著登車的兄長,咬牙切齒道:「秦灼,你可真出息。」
秦灼並不惱,立在車轅後與她相望,「一路小心,我開春便回。」
青衣江畔,秦溫吉憤憤甩響馬鞭,隨白虎赤旗頭也不回地南下。白龍玄旗遮著秦君車蓋,也如此轆轆北上了。
他早命秋童與尉遲鬆快馬回京,自己車馬後行。對陳子元說話也軟和了幾日,一是自己虧心,二是又棒打了小兩口的鴛鴦,很不過意。
陳子元卻安慰他:「你妹妹說話你也知道,她是心疼你。」
秦灼奇道:「你竟有會說人話的一日。」
不能打不能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天下無不是的大舅子。就算看著他大侄子份上。
陳子元從心裡拜了好幾次光明神,才把那口惡氣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