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灼敏銳捕捉到問題,「朱雲基?」
秦溫吉正揪著陳子元腦袋給他戴花,「那頭老彘聽說到嘴的小媳婦跑了,一口痰卡著給活活氣死。他那畜生兒子藉著孝順名頭,光明正大地征討西瓊——你別亂動!」
她打未婚夫跟打昆刀腦瓜似的,疼得陳子元齜牙咧嘴——但估計是裝的。
她又拽了另一朵下來,往陳子元後腦簪,「段藏青為了救她身受重傷,她搶了匹馬,把段藏青送出去,自己被活捉了。族人一不砍頭二不活剮,拿懲治□□的法子,把她浸了豬籠。」
這是要她死前發瘋。
秦灼問:「誰救的?」
秦溫吉道:「她父親的一名姬妾。」
「她父親風流成性,又生性殘暴,但凡看上人家女兒,賜一雙錦鞋便掠回宮中,娶了又不好好待人,折磨死了不少姑娘。段映藍姐弟的生母就是這麼早早沒了的。按西瓊族規,宗主死後,妾室無子嗣者皆要生殉。據說段映藍殺了父兄,將二人頭顱在宮前掛了三天三夜,最後一個夜晚召齊這些女人,每個人都敬了一碗酒,說:#039小娘們,苦夠了,脫了這破鞋,另闖天地去吧。#039
「相傳第二日清早,街巷突然出現許多雙足流血、卻仍赤腳行走的美貌女子。王宮裡,她和段藏青交杯對飲,錦履堆滿了宮階。」
秦溫吉想了想:「好像還有個歌兒唱。」
秦灼道:「穿錦履,繡金縷,欲作玉碎有爺娘,欲效鳥飛恨無羽。脫錦履,裂金縷,不如長謝藍娘娘,不如歸作田婦去。」
陳子元伸了個大拇指,「哥,全才,拜服了。」
秦溫吉擰他耳朵,「你叫他什麼?」
陳子元連聲道:「大王,大王。」
秦溫吉手勢停了一下,陳子元叫她按在膝上,正抬頭看她。秦溫吉就在他臉上擰了一把,聲音放輕了:「以後好好說話。」
秦灼扭頭看菊,不輕不重咳了一聲。他越不自在秦溫吉越樂,乾脆把花一丟,就讓陳子元這樣從腿上躺著。
那朵翠綠打個旋落在榻腳,秦灼拾起來,從指間擦了擦。
秦溫吉繼續道:「都知道段映藍以鐵騎東出,但她第一支真正的軍隊,是娘子軍。哪怕現在,西瓊王軍中女子之數也近三中之一,更別提高級將領中不乏女人。段映藍隱姓埋名,教女人們帶兵騎馬、彎弓射箭。她先借一個男人名字奪了個莊子,日出買賣,日落演兵,並找到了東渡借兵的段藏青。地方豪強爭鬥常有,所以宮中也未留心。
「第三個年頭,她率軍捲土重來,血洗宮闈。段藏青因為眼睛拒絕登位,她便二稱宗主,從此內外兵馬,只認段氏姐弟。」
秦灼將那朵花舉在臉邊,細細地嗅,「段氏與朱氏有血仇。」
秦溫吉道:「殺子之仇,不共戴天。」
秦灼撥弄花瓣,開口道:「西瓊軍隊雖不龐大,但一應是堅兵厲馬,如今諸侯來朝,更是天賜良機。你有沒有想過,她自己尋機解決就是,為什麼要拉南秦。」
秦溫吉手叫陳子元拉著,思索片刻後道:「她要的,和咱們一樣。」
秦灼微笑著拋花過去。
這才是段映藍為什麼找他。
敵人之敵皆可為友,這是其一;其二,殺子之仇,她太恨了。
她沒了兒子,必須讓朱雲基斷子絕孫。
「不。」秦灼擺弄著身邊一盆冰輪白菊,那花足有手掌大小,形如繡球,卻皎如團月,映得衣襟似能生輝,「我們自己單幹,只是夷族。現在有了盟友,籌子不一樣,秤要重新放。」
他手指一動,掐下一朵白菊。
滅魏!
一說打仗,這小兩口都來了精神。秦溫吉也不作弄他了,陳子元也鏗地坐直起來,連腳邊昆刀都嚇得毛髮豎起。
陳子元說:「無需動用虎賁,大王給我虎翼三萬,我必取魏都下來,做小殿下的演武場!」
冰輪枝葉青翠,莖中汁液卻發紅,染了一手鮮血般,將他扳指的虎口都滴成血口。秦灼便換手拿著,笑道:「還是得問問段宗主,定個詳細章程。」
秦溫吉不料他如此痛快,試探道:「你這是答應了?」
秦灼將菊團放在膝上,「一本萬利的事,怎麼不答應?」
他這般拍板,秦溫吉反倒躊躇起來,「段映藍手段非常,是個笑裡藏刀的,你現在騎馬拉弓到底不方便……」
秦灼打斷她:「聯盟不是看蠻力。我和段宗主於潮州城頭,曾有緣一戰。」
指上黏著,他拾起一張白帕子,抹了血色在上頭:「我守她攻,當時兩軍皆已疲憊。我與她一同挽弓,互射連珠。」
「各發六箭,箭箭相中。」
陳子元似聽到鐵器相撞,「當」地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