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可將軍雖死,將軍的擁躉還在,突然一個『新君』橫插一槓,他的部下和盟友會善罷甘休嗎?這才是夏雁浦最擔心的問題。所以,我就順他的心意,挑起來這場內鬥,幫他各個擊破。」李寒徐徐道,「三大營統帥都在地方,不能造成即時的威脅。夏雁浦的燃眉之急,就是將軍在京中的臂膀:大公、我和梅道然三人。我對大公下手,總比他來得要強。」
秦灼拿馬鞭鞭柄敲著馬鞍,淡淡道:「渡白,你只是為了護著我嗎?」
「的確不止。」李寒很坦然,「在下還看上了大公麾下那五千虎賁軍。」
「將軍京外的駐兵暫時調離,萬一事變,我們必須有絕對聽命的軍隊守在長安城。雖說將軍進京之後,禁衛就一直跟隨,但時日尚淺,我信不過。只有虎賁軍是上上之選。」
他語氣一頓,「但大公也清楚,以溫吉政君的個性,如果見京中兩派相爭,想必會作壁上觀、待收漁利,絕對不會出手相助。只有干係大公安危,她才會不顧一切,率兵進城。那進城之後,虎賁自然由大公驅遣,而大公總不能叫將軍被人生吞活剝了去。」
李寒說完,片刻寂靜。
秦灼嗤笑一聲,接著眼波一轉,拊掌大笑起來:「了不起,軍師神機妙算,把所有人玩於股掌之中!我看你倆一個沒心一個沒肝,天生一對地設一雙,湊合過得了!再不奉陪,告辭!」
他臉上笑容刷地一掀,冷著面孔就要喝馬,卻聽李寒開口:「將軍一回來,就要告訴大公全部計畫。被我勸阻了。」
秦灼掉頭看他。
李寒道:「我也想問清楚,大公突然要和他恩斷義絕的緣由。」
秦灼皮笑肉不笑:「渡白向來只作家翁不聽不問,怎麼突然對我倆被窩裡事這麼上心?」
「今時不同往日。」李寒兵來將擋,「大公是一方諸侯,將軍又即將登基,這干係社稷安危,是公事。」
秦灼仍帶著笑:「他不行了,我想換個活兒更好的。怎麼,有意見?」
李寒瞅一眼蕭恆,決定明哲保身,「那的確不能。」
秦灼看蕭恆:「你有意見?」
「有。」
「有就憋著。」秦灼沒什麼好氣,「蕭將軍,你也是個好笑的。你一面瞞我,一面連刀都不換,是不想我認出來呢,還是盼著我認出來呢?」
一開始,連蕭恆自己都想不明白。
直到靈堂之上,他看到秦灼那樣撕心裂肺的痛苦。他就下定決心,只要這個人好好的,別的什麼事都不重要。
蕭恆道:「我一見面就想告訴你,還沒找到時機,你就認出來了。」
秦灼冷笑道:「就算不認得刀,我還不認得爪子?大牢里,我能抽梅道然的巴掌?我抽得著人家嗎?」
今天的正事估計就談到這裡打住,李寒當即抬馬鞭指向一處巷子,清了清嗓:「我該拐了,二位走好,以後再聊——」
他撥馬就走,馬不停蹄。
自己杵著,這倆是罵罵不痛快,親熱親熱不了。
李寒素來很有眼力。
他一走,二人之間又冷下來。蕭恆低頭騎馬,悶聲不吭。秦灼最受不了他這樣子,含糊道:「受沒受傷?」
蕭恆抬頭看他。
秦灼沒好氣道:「影子截殺你的時候,受沒受傷?」
蕭恆道:「皮肉傷,都好了。」
那就是傷得不輕。
秦灼懶得罵他,有心快走,腹下又是一墜。他瞪視元兇,咬牙切齒:「磨蹭什麼,回家!」
***
大公宅邸府門一開,一條長鞭如蛇,挾風迎面劈來。
蕭恆身體反應更快,渾身肌肉一抖,卻硬生生遏住一動不動,竟要生受那一鞭子。啪地一聲鞭挨皮肉的脆響,在他之前,一隻手持住鞭捎,劈手柄鞭子奪下來。
秦溫吉恨鐵不成鋼,「他把你糟踐成什麼樣,你還護著他!」
秦灼把鞭子一摜,也動了氣,「我倆是合。奸不是逼。奸,我不樂意,他迫得了我?盼著我死,你們就儘管折騰!」
秦溫吉目含冷焰,不準備了帳,突然聽秦灼叫道:「溫吉。」
虎賁衛和一應隨侍俱在門前,秦灼的聲音似乎平靜,但語速越來越快:「你去叫阿翁,子元去煎藥。立即關門,除了政君和陳將軍,任何人不得進出內院!要快!」
不知何故,秦溫吉當即變了神色,拔腿就跑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