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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時拜迎?」

「我與諸公商榷,十日之後,為蕭將軍出殯。」夏雁浦道,「新君願意為將軍扶靈。」

梅道然點點頭,「如此胸襟,到底新君。」

夏雁浦看他動作,如同他往日行刀,乾淨利落。他躊躇片刻,到底問道:「梅統領,我還是不太明白。你和李渡白共同襄助鎮西將軍,從前也並未聽說有什麼齟齬。今日反戈,到底是何原因?」

「我已經告知過了。」

「就為秦公?」

「就為秦公。」

夏雁浦有些難以啟齒,「但我聽說……秦公與蕭將軍情非泛泛。你這是……」

「是以,我才要助相公一臂之力。」梅道然抬頭,一雙眼靜如凍冰,「軍師能許我富貴榮華,未必叫我入室登堂。我等相公投桃報李。」

他手中干布一擦,刀光一閃,如同素練,直直刺上房梁。

接著,梅道然面無表情,將那把環首刀插回鞘中。

「夏相公,我說得很清楚,直到新君登基那天,保好秦灼的人。我要他毫髮無損。」

***

五月三十,陰天好日。帝位迎新,蕭恆出殯。

蕭恆的後事,他自己生前作過指示。哪天死了,也不要草蓆,埋在地里,給莊稼樹木做肥。更不要哭喪,各去做事。這跟死者為大的殯葬觀念太過相悖,被置之不理。

這件事到底怎麼幹,不得不請教秦灼的意見。

夏雁浦前來詢問時,秦灼剛放下藥碗,他聽夏雁浦說完,才扭過身子。一件大紅薄羅外衫松松繫著,從胛骨開出花來。嘴唇沾染藥汁,紅得發烏,如沁人血。這一刻,夏雁浦直覺他是一條盤踞凳上的大蟒蛇,鱗片鮮紅,閃爍動人。

秦灼笑起,嘶嘶吐信,說:「他的後事,和我有什麼干係?夏相公,你把我當成什麼人?」

像印證他所言非虛,蕭恆出殯當日,秦灼缺席。

秦灼不管,李寒禁足,一切只能由朝中安排。因天氣炎熱,蕭恆屍骨未得,一應禮節從簡。追諡尚未商定,但論其功勞,仍同皇帝,出承天門,至太廟安葬。

蕭恒生前沒有禮服,那件海龍皮大氅便代替肉身,安置棺中。棺為楠木,槨為檀木,紅紫交映,華光四射。棺材之後,擺放蕭恆神主,百支香燭高燒,散發陣陣馨香。等棺材上方落下繡黼時,夏雁浦出列。

他揚聲宣布:「自從公子檀失蹤,臣等憂心如惔,不敢不盡力尋訪。歷時十數載,終於重尋建安侯殿下蹤跡。鎮西將軍功高蓋世,當為明君,然將軍薨後,國祚無繼。臣等故奉殿下入京,復登大寶,以慰將軍在天之靈!請殿下入拜——」

所有人看到,下一位皇位繼承人從旁間走出來。

他頭戴烏巾,身穿素服,面容清秀,亦是少年。

建安侯從蕭恆靈前跪下,三拜過後,上香三炷。

隨他起身,金吾衛充當夫子,跨步進入。三十六隻雲靴分跨,十六個肩膀微低,將蕭恆棺槨的漆紅大槓扛在其上。

夏雁浦叫道:「起靈——」

棺槨微微晃動,被十六個金吾衛抬在肩上。

建安侯走在最前。隨著他走下台階的腳步,與喪人員下拜磕頭。

蕭恆棺槨停放車輿之上。

車輿緩緩駛動。

建安侯步行扶靈。

梅道然護衛建安侯身後,面色平靜。

車駕從靈堂外出發,向北前往太廟。車輪每滾過一遭,街道兩旁,都響起震天動地的痛哭之聲。這聲音比靈堂中華麗虛假的祭奠要震撼萬分。千萬人齊聲叩頭,長安如生地動。千萬人齊聲哀哭,蒼天搖搖欲墜。千萬人痛哭將軍將軍,無一人高呼殿下千歲。

夏雁浦跟在車輿之後,緩慢行進。

送葬隊伍離承天門越來越近。

突然之間,哭聲止息。

不只是哭聲,還有隊伍行進的腳步聲,整齊有序的馬蹄聲,車輿往前的轆轆聲。天地間一切聲音被按下靜止。

不多時,人們張大的嘴巴里,重新彈射出聲音。不再是哭聲,而是議論聲、奇怪聲。

所有人低語著,向前方翹首張望。

夏雁浦快步趕向前方時,終於聽到不遠處傳來的聲響。

也是腳步聲,馬蹄聲,車輪聲。

但只有一人,一馬,一車而已。

在承天門前,直抵太廟的那條路上,一輛木車載一隻矮棺,和太陽一起,從地平線盡頭爬行上來。

那個本不可能出現的人,手捧青不悔的靈位,在蕭恆盛大的出殯儀仗前住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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