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間段的余逢春,正在陷入最無可救藥的自毀傾向中,別說人了,路邊的花草貓狗都得不到他一個正眼。
他什麼都不喜歡,什麼都不熱衷,自顧自地陷入一片粘稠深邃的黑暗裡,自救無能。
但周青卻把他的反問當成了一種證據。
「先生不會同意的。」
余逢春懶洋洋地笑了,然後他說:「不,他會的。」
「再過半個月,海灣區的跨境物流樞紐項目就要開啟了,他需要我。」
一語中的。
如果海灣區的跨境物流樞紐能夠順利啟動,那帶來的利益將會是目前整個家族一年盈利總和的十倍甚至更多,而余逢春作為余術懷的小兒子,必然要以血緣親族的身份參與進去。
在這樣的緊要關頭,哪怕他真的喜歡男人,余術懷也不會因為這種小事就放棄他。
周青的最後一道倚仗也倒了。
「三天,」余逢春下達最後通牒,「三天之內,我要看見他出現在我的門口。」
周青沒有說話,這是答應的意思。
余逢春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滿意地往後躺,一股更幽微的酒香緩緩逸散。
宴會上的葡萄酒綿苦清香,余逢春喝得不多,周青能從他身上聞出來。
黑色鋼鐵鑄成的巨獸在道路上疾馳而去,輪胎壓過了無數不該言語的心思。
*
*
宴會結束以後,邵逾白沒有立即離開,而是被人請到了一輛車上。
聶松正在那裡等著。
一上車,邵逾白就先開口道:「抱歉,先生。」
聶松正在抽菸,聞言將手搭在窗戶上,把煙吐出來以後才問:「怎麼了?」
「余少爺好像不是很高興。」
「他不高興是正常的,」聶松說,「你辦的不錯,他沒半場掉臉子直接走。就已經很給我面子了。」
這樣嗎?
光看那位小少爺的言行舉動,邵逾白還以為他對自己很不滿意。
聶松又問:「他問你名字了嗎?」
邵逾白猶豫一下,點點頭。
聶松笑了,又抽了一口煙,然後連連點頭。
「不錯,不錯,他有一張好臉,你的也不賴,要是哪天能飛黃騰達,可別忘了我。」
「這個自然。」
「嗯,行。」
聶松把煙掐滅在手邊的菸灰缸里,擺擺手,車子也在這時候停下。「你走吧。」
邵逾白下車,發現自己被放在了租借公寓的附近。
聶松的車緩緩消失在道路盡頭。
二月份的A市,風還是涼的。
邵逾白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等外套浸上涼意,他才動了動,從口袋裡取出一台一次性手機,插上電話卡以後撥通號碼。
電話只響了三聲就被接通了。
「誰?」
接電話的是個男人,聲音很粗,有睡覺被吵醒的怨氣。
邵逾白往人行道裡面站站,坐在路燈下的座椅上,像個深夜和人家打電話聊天的下班族,只是穿的好看一點。
他說:「不好意思,現在是晚上10:37,我剛結束。」
事實上,現在的時間是9:37,比邵逾白說的整整早了一個小時。
可他說完,那邊人的聲音卻變了,變得很急切。
「怎麼樣?」
「他問我的名字,」邵逾白說,「聶松也暗示我有機會攀上這棵大樹。」
「還有呢?」
「沒了。」
「……」
男人沉默了一會兒,說:「這個進展其實相當可以,你是第一個被問名字的。」
邵逾白:「謝謝。」
電話那頭還有些別的聲音,像是有人在走動。男人道:「放心,你現在的檔案很乾淨,27歲,,有過八年服役經驗,現在就職於騰暉安保公司。」
邵逾白「嗯」了一聲。
男人又道:「你的檔案已經被全部抽調出來,如果有必要我會將它們全部刪除,我們會儘可能的保證你的安全。」
「謝謝。」
邵逾白眼前划過記憶的片段,片段里是一雙黑亮的眼睛,有小型銀河藏匿其中,璀璨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