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真為你的女兒,找了個好大夫。」
男人語帶戲謔地說。
第74章
「你什麼意思?」
胡霍江強作鎮定, 「我女兒大病初癒,你們不要難為她!」
冷汗已經浸濕了他後背的衣服,但胡霍江還是盡力維持著面上的平靜:「二位大人如果需要胡家做什麼請儘管開口, 胡某能幫的一定幫,實在不需要——」
余逢春打斷他的虛與委蛇:「——半夜蹲在屋頂上啃生兔子, 這就是你大病初癒的女兒?」
此言一出, 無論胡霍江之前想說什麼, 都盡數梗在喉嚨里, 寒氣從後腦勺一路竄到脊骨深處, 他瞳孔震顫, 張張嘴, 能感覺到自己的汗滴在地上。
床邊,余逢春終於收回了落在胡穎身上的目光,抬起頭, 慢條斯理地看向胡霍江的方向。
他長了張漂亮又乾淨的臉, 一雙黑眸在這樣的臉上, 和諧又絲毫沒有被壓下去的意思, 反而更明亮洞察, 像是天邊的流星在地上炸開的那一瞬間, 不似人間的璀璨。
只一眼, 胡霍江就失去了所有反抗的心氣, 腿一軟, 跪在地上。
「仙人……小女實在無辜,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這孩子從小善良, 雖然修煉,但從來不動刀見血, 您眼明心亮,自然知道!」
無論今天闖入胡宅的兩個人是為了什麼,胡霍江都看出他們沒有不分青紅皂白全殺乾淨的噁心。
不然,單靠守在門口的那個人便可在一息間滅了胡家滿門,哪還需要費這些周折?
為今之計,只能賭一把他們是來幫忙的,而非滅口的。
胡霍江聲淚俱下,一個外表已過四十的漢子,在地上哭成這個樣子,讓人既覺得怪異,又心生憐憫。
余逢春看了他一會兒,沒說話,起身繞到床邊,手指當空一撥,一個咕嚕咕嚕的球形物體便滾了出來。
那是一個藏起來的老鼠頭,已經被啃了一半,沒舔乾淨的血在地毯上化成暗色小點。
這是他女兒啃的。
胡家人雖然有心修仙,但畢竟住在凡塵間,這些畜生避免不了,想必是胡穎在家中院子裡逮的,今早丫鬟看見她嘴裡嚼東西,恐怕嚼的就是這個。
胡霍江不是矯情的人,但看到這一幕還是不免感到一陣噁心心悸。
「清醒時對自己做的事情毫無印象,喜食生肉,身姿矯健……」
余逢春輕聲列舉著胡穎如今的種種表現,半個老鼠頭在地毯上化為粉塵,胡霍江死死盯著膝蓋,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今日路過時,和周邊鄰居打聽,聽說胡老爺您今年已經有二百八十歲,細算下來,應當是經歷過斬妖之戰的。」
腳步聲落在地毯上,輕而緩,余逢春繞過跪著的胡霍江,走到邵逾白身旁,接過他手裡的劍。
劍光刺目,胡霍江用餘光看到余逢春正提著劍,往胡穎那邊走去。
他未經思考便大喊道:「大人留步!」
與此同時,胡霍江試圖起身,可另一種截然不同的靈力從背後驟然壓來,帶著無可置疑的強悍,再次將胡霍江狠狠壓在地上。
一瞬間,胡霍江頭暈目眩,胸口劇痛,幾乎要嘔出血來。
「明遠!」
余逢春及時喊了一聲,避免了胡霍被人用靈力硬生生壓死的厄運。
再睜開眼,他看見那個長相俊美的仙人笑眯眯地蹲在自己不遠處,劍還在他手中,卻沒有起勢之意。
他開口道:「這孩子下手沒個輕重,您多見諒。」
孩子?
你管這個叫孩子?
想想身後那個人高馬大的黑衣劍客,再感受一下此刻身上傳來的劇痛,胡霍江心裡有一萬句話要說,可最終吐出來的只有虛弱無力的點頭。
於是靈力盡數撤去,他終於站起了身來。
而起身以後,胡霍江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不知兩位仙人夜深至此究竟要做什麼?我女兒雖說行為狂悖異常了些,但到底沒有傷人性命,罪不至死啊!」
還是在為他的女兒求饒。
胡霍江很珍惜胡穎,單看她昏迷的這些年,胡霍江半點都沒有要放棄的意思,就知道他是真的疼這個孩子。
聽著他的求饒,余逢春笑了一下,一撩袍角,施施然坐在椅子上。
「我們要做什麼,主要看你願不願意說實話。」他道,「你女兒從昏迷中甦醒後,修為大漲、行為異常,你又經歷過斬妖之戰,就半點沒覺得不對嗎?」
胡霍江當然覺得不對。
喜食生肉,這是妖族的習性,可是妖族已滅絕二百餘年,怎麼會在今日又染到他女兒身上?
胡霍江有所猜測,但因猜測太過駭人聽聞,他不敢細想,權當無事發生。
可事到如今,火燒眉毛,容不得他閉眼裝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