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逾白默默搖頭,低頭吃起來,接下了不知道具體有多重的重擔。
……
……
夜晚時分,暗色降臨。
戌時。
胡宅內部不復前幾日的歡天喜地,雖然紅燈籠照常掛著,但府內氣氛已如平常,甚至比平常還要凝重許多。
胡霍江站在花園的僻靜角落,臉色陰沉地盯著月光下泛著亮光的暗色液體。
血像被人當空潑灑一般,點綴在花園邊角的樹枝花瓣上,散發出濃重的腥臭味,此外還有許多沾血的羽毛和骨頭。
在一株月季旁邊,有個土坑,蓋在上面的土是潮土。
胡霍江吩咐手下人將坑挖開,然後收穫了一地的血肉殘骸。
有兔子,有雞,也有鳥。
半個沒有啃乾淨的兔頭已經生蛆腐爛,白胖的蛆蟲在血肉之間蠕動,把骨頭上的牙印襯得太明顯。
呈弧形,整體較平整,不像猛獸的尖銳牙齒。
是人的。
看清牙印的一瞬間,胡霍江只覺得自己的心都涼了半截。
「把這些都燒了!」
他粗聲吩咐,然後抓住一旁的家丁,問:「小姐呢?」
家丁也覺得面前的一切太過可怖,哆嗦著嗓子回答:「小姐、小姐在房間裡……」
「知道了,下去!」
胡霍江鬆開手,臉色仍然陰沉凝重,直到家丁點火將血肉殘骸連帶著這一角的植物全部燒乾淨,他才轉身離去。
一路踏月而行,沒回臥房,也沒去小妾的後院,胡霍江徑直走到了女兒的院子。
院中燈火通明,兩個丫鬟端著熱水路過。
見到胡霍江,兩人連忙行禮:「家主!」
胡霍江問:「嗯,小姐睡了沒有?」
「沒有,」其中一名丫鬟搖搖頭,「小姐剛練完。」
這些日子,胡霍江眼看著自己的女兒修為大增,隱隱有結丹之兆,是同齡人可望不可及的存在,心中暗喜。
可現在,那些喜悅已消下去許多,被濃重的憂慮覆蓋。
他又問:「小姐晚上用膳了嗎?」
丫鬟茫然地搖頭:「家主,您忘了嗎?小姐已經許久不曾用膳了。」
修煉之人不食五穀雜糧,胡霍江都明白,可他就是忍不住要問。
見丫鬟這麼說,胡霍江點點頭,眉毛皺緊,正要離開,卻聽到另一個丫鬟開口:「其實今天小姐好像吃了點兒東西。」
胡霍江猛地轉過身,厲聲問道:「什麼?」
丫鬟被嚇了一跳,慌忙跪在地上,小聲說:「我、我也沒有看清,好像是……今天早晨我來替小姐收拾房間時,看見小姐嘴裡好像嚼著什麼東西……」
胡霍江的心沉了下去。
不再理會跪在地上的丫頭,他徑直走到女兒的臥房前,沒有一絲猶豫,推門而入。
本以為會看到清醒著在修煉的女兒,可胡霍江往裡面走了好幾步,都沒有聽見聲響。
「穎兒?」
他喚了一聲,朝床榻的方向走去。
剛撩開帷幔,胡霍江就看見女兒已昏睡在床榻上,連常服都來不及換,枕側還坐著一個粗布麻衣、面容清秀的男人,手指白皙細長,正貌似憐惜地撫過女兒的額頭。
方才,胡霍江根本就沒有察覺到男人的存在。
一瞬間,胡霍江只覺得後脖頸竄起刺骨陰寒,靈台震顫,仿佛有什麼異常強大的存在,將他的周身靈力完全壓制,連反抗的心都升不起一點。
來不及思索,胡霍江本能轉身,往門口奔去。
可回過身,他才發現門口處不知何時竟然也站了一個男人,身材高大,身著玄色衣裳,手提一把寒光逼人的長劍。
見胡霍江要逃命,男人慢悠悠地抬頭,朝他投來一瞥。
只一眼,胡霍江便完全失了逃命的心,知道自己今天要困死在這裡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坐在床邊的那個男人開口了。
「胡老爺。」
他的聲音輕悅溫和,偏偏尾音里多了一絲極其冷酷的嘲弄,讓胡霍江額間泛起一層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