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逢春遠遠看著他臉上的神情,胡霍江一眨眼,他就知道這人其實什麼都明白,只是愛女心切,不敢深思罷了。
於是他乾脆開口道:「我今天來不是跟你廢話的,我問你答,說不定還有救她的可能。」
此話一出,胡霍江像是撿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連連點頭。
「仙人,您儘管問,胡某必定知無不言!」
與站在門口的邵逾白對視一眼,余逢春道:「你女兒究竟是怎麼醒的?」
一切的根源都在這裡。
胡霍江毫不猶豫道:「半月前,穎兒日漸枯槁,眼看就要撐不住了,我心急如焚,到處求醫問藥,結果有一個散修裝扮的人找到我,說他能救我的女兒。」
「那個散修送我一丸紅色丹藥,說那丹藥集天地靈氣,藥到病除,還能助我女兒的境界再升一層,我心想反正橫豎都是死,不如搏一搏,便給她用了!」
紅色丹藥?
余逢春問:「那丹藥可有異常?」
「無甚異常,紅色,大約只有人的指頭那麼大,用之前我也給其他醫者看過,都分辨不出究竟是什麼成分,只覺得香味有異,似是帶著點血腥,但很多丹藥都會用到靈獸血,我便沒有追究。」
有血腥味?
余逢春一挑眉。
胡霍江沒說錯,丹修在煉丹時為了追求功效,常常會加入些許靈獸血,但看如今胡穎的反應,猜也能猜到,丹藥里絕對不是靈獸的血,只怕是那妖獸把自己的血肉煉了進去。
胡穎服下,在妖獸血肉的助力下自然會醒來並修為大增,但她也會被妖獸的血肉污染,慢慢同化成它的傀儡。
胡霍江愛女心切,即使有所察覺也不敢聲張,等到同化結束,便徹底無力回天了。
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盤。
「你真該慶幸我們來了。」
望著胡霍江驚慌的眼神,余逢春不帶絲毫憐憫地開口:
「她現在只是想吃生肉,但越往後,她的渴望就會越重,到後面,普通家禽的生肉滿足不了她,她就會想去吃人。
「而如果真到那步田地,別說你,就算整個胡堂的所有修士聯合在一起,也未必能攔住她!」
「……」
胡霍江嘴唇顫抖,又跪到了地上。
他之前心存僥倖,可直到余逢春將他的幻想戳破,他才發現自己在妖獸蠱惑,下究竟做了多大的錯事。
險些成了全家的罪人。
「胡某有罪,但請仙人救小女一命,胡某必當肝腦塗地,回報仙人恩情!」
說完,他用力磕了個頭。
余逢春坦然受著:「我先問你,你還記得那個散修長什麼樣子嗎?他是男是女?多高?穿什麼衣服?看起來年歲如何?」
胡霍江抬起頭,仔細回憶道:「我雖救女心切,但這個散修來路不明,我也不敢直接相信,便觀察了他幾日,他看著不過青年的模樣,也就二十來歲,穿一身青白衣袍,約摸著有我肩膀這麼高。」
「有什麼特別的嗎?」
胡霍江搖搖頭,爾後又回憶起什麼,道:「他特別白,而且不是活人的那種白,沒有血色。」
余逢春終於找到了一個還算能用的線索。
「行,」他點點頭,「那他是給你丹藥之後立刻就走了,還是又多待了一會兒?」
「他是親眼看到小女睜眼以後才離開的!」
「知道他去了哪裡嗎?」
「……」
胡霍江沉默了,但他這個沉默代表的意思是他知道,但是他不清楚該不該說。
余逢春沒催促,拔劍置於膝蓋,屈指在劍身敲了兩下。
叮
叮
像是敲在人的心臟上。
胡霍江只堅持了幾秒鐘。
「我雖沒有直接追出去看,但著意留心過,聽城門口的人說,那個散修往魔域的方向去了。」
魔域?
這個說法沒有超出余逢春的意料,看了一眼守在門口一言不發的邵逾白,余逢春低頭沉思片刻,拍拍桌子站起身。
「知道了。」
他說:「給我準備一間丹房,然後去尋些靈草,我給你單子。」
話音落下,窗邊桌案上,毛筆懸浮而起,在宣紙上寫下小楷,然後落進胡霍江手中。
余逢春咳嗽一聲:「本來這些東西我都有,但發生了點變故,便留給身後人了,所以得你們自己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