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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余逢春就從床上爬起來,洗漱過後來到正殿報導。
站在一眾穿戴整齊的侍從中間,余逢春覺得自己困得像一隻熬通宵的公雞,衛賢很看不慣他困蒙蒙的樣子,隔著好幾個人瞪了他一眼。
余逢春挺直腰背,選擇不跟孩子計較。
如今天氣轉暖,但清晨還是有些涼意。
余逢春站在靠門的地方,揣著袖子,沒等多久,就看見邵逾白就從內室出現,身著一襲金龍騰雲的朝服,目光藏在冕冠後面,大步朝門口走去。
紹齊以水為尊,故龍袍底色為黑,加上朝服多為威嚴,寬袖大袍,行走時隱約有流光在布料上閃現,余逢春微微低頭,剛好看到懸在邵逾白腰間的玉佩,玉質溫潤,青碧仿若一潭深水,模樣極其熟悉。
路過余逢春時,邵逾白的腳步有稍微停頓,但又很快恢復如常。
坐上轎輦,抬叫的太監剛要起身,卻被叫停,一行人頓在原地,余逢春怔了一秒鐘,然後就看到邵逾白單手撐著扶手,正朝自己這邊看來。
「……」
余逢春一句話都不想說,低頭走到轎輦側邊,小心翼翼地坐下,生怕壓著邵逾白的朝服。
轎輦平穩抬起,隨後朝會見朝臣的大安閣走去。
察覺到他的意圖,邵逾白懶洋洋地開口:「坐著就坐著,有什麼大不了的。」
「陛下真是心胸豁達,」余逢春乾笑兩聲,「這可是天子衣物……」
邵逾白斜眼看他:「天子衣物怎麼了?你不是還說天子有病,要給天子治病嗎?」
他聲音低,還有意拖長,顯得不懷好意。
看來已經從打擊中恢復了。
余逢春昨夜想了一夜,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乾脆走一步算一步,先解毒,之後的事之後再說。
眼下正是個解毒的好時候,邵逾白的手就在大腿上,只帶了枚青玉扳指,乾乾淨淨,沒有一絲血腥。
余逢春從心裡和系統確認解毒程序運行良好,瞅著離大安閣還有段距離,便不再猶豫,目視前方,右手悄悄往旁邊一伸。搭在了邵逾白的手背上。
他面色不改,可邵逾白卻被嚇了一大跳。
察覺到手背上的溫熱觸感後,原本懶散躺著的人頓時哆嗦一下,坐起身來,後背直得像塊板子。
余逢春余光中察覺到了他的動作,沒忍住,嘴角勾起一抹笑。
「你這是在幹什麼?」邵逾白輕聲問。
余逢春一本正經:「陛下,草民在為您把脈。」
邵逾白:「……」
他眼看著快活了三十年,從沒見過哪個大夫把脈是把手擱人家手背上。
眼見他不信,余逢春又解釋道:「這是草民的獨門絕技。」
好一招獨門絕技!
邵逾白無話可說,只能任由他摸著,等到了大安閣,才撥開他的手。
走下轎輦,邵逾白去上朝,余逢春則站在門邊,滿意地看著系統記錄下的進展。
……
一場朝會,用時不到一個時辰。
邵逾白端坐高台,神色被垂旒遮住,看不清喜怒。
有大臣奏報地方水災,聲音清晰地將死傷人數一一列出,邵逾白不動聲色地聽著,聽完以後二話沒說,讓人去把那裡的縣令砍了。
當今君上,雖說昏庸無能,但殺起人來從不留情,他手下的邵和軍行如疾電,今天早晨下的命令,傍晚就能把頭送回來。
底下大臣個個跪著不敢抬頭,生怕說錯哪句話惹上面那位祖宗不痛快。
殿內氣氛戰戰兢兢,唯有一人站在前方,昂首挺胸,余逢春定睛一看,正是當朝丞相,萬朝玉。
單就面相看,他的冒牌徒弟這些年可過滋潤痛快,面龐圓潤白皙,穿紅衣紅裳,頭戴進賢冠,端的是一身文人氣質,處變不驚,胸有溝壑。
等殿內一絲聲音都聽不見了,萬朝玉才一躬身,道:「陛下息怒,依臣看,殺那裡的官倒是其次,要緊的是如何止住水災,賑濟災民。」
邵逾白靠在龍椅上,聞言一挑眉。
「哦?」
他緩緩開口,咬著字詢問。
「那依師兄看——此事該如何?」
大殿之上,不以官職相稱,反而論起了師門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