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吧。」
傅竹衣也不等他,自己先動起筷子。
卓全端著碗環顧四周,內心淒涼。
偌大的傅府,堂堂的傅家二小姐如今只能在院子裡吃飯。
「你睡哪裡?」
「睡柴房,管家他們睡門房。」
傅竹衣細細挑著魚刺。
「不冷麼?」
雖然已經開了春,不過這天氣還是春寒料峭,到了夜裡風一吹,比起三九嚴寒不遑多讓。
「挺好的,師父送來了被褥,凍不死的。」
「聽說你做了總捕頭?」
傅竹衣話鋒一轉。
「師姐,我不想的……」
「聽說你二哥回來了,他還好麼?」
「他?他好的很呢!」
卓全本來滿心羞愧,聽她提起自家二哥,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枉我像個傻子似得滿臨安城地找他,他……他失蹤了半個多月,居然是到畫舫花天酒地去了!荒唐,太荒唐!」
卓全憤憤地放下碗,激動地拍了拍大腿。
因而錯過了傅竹衣眼中一閃而過的神采。
第54章
春寒料峭,朔風野大,臨安城外黃土大道上,道路兩旁成排的楊柳樹在風中瑟瑟發抖,長長的枝條上只有幾點可憐巴巴的綠意。
面頰上刺了一個大大的「囚」字,脖頸間帶著木枷,腳下的鐐銬聲聲作響。傅竹遠蹣跚著走到正等候在路邊的安然面前。
「老爺,你要保重啊。這是給您準備的包袱,準備了些衣服和盤纏。」
劉管家抹著眼淚,遞上兩個粗布包袱。
「衣服都是新的,我媳婦趕了幾個通宵縫的。這包是點心,給您帶著路上吃。」
劉管家看著傅老爺瘦到幾乎脫相的憔悴面容,原本只是略微花白的頭髮如今已經全部灰白,不禁悲從中來。
傅竹遠接過包袱,看了看安然身後。除了管家和廖大夫,再也沒有旁人了。
記得一年多以前,也是在這個地方,他啟程赴雲南擔任右僉都御史。來送別的親朋好友足足有二三十人。好友劉太尉和吳員外特意命人在路邊打了一個涼棚,設下送別宴。大傢伙兒又是喝酒,又是賦詩,還請了秦淮河的歌姬前來助興,足足熱鬧了一整天,眼看日暮西斜才終於上馬。
他記得吳員外還拍著胸脯說,他要出資刻版,請有名的書法家題字,把當日他們所做的詩詞集結成冊出版。如今書冊尚未付梓,吳員外因為與他交好的緣故,被連累罰沒家產,窮困潦倒只能回嘉興老家去了。
周大人和劉太尉也都被罷了官,告老還鄉。
想到當日高朋滿座的繁華,再看看眼前的淒涼景色,傅竹遠長嘆一聲。
「難為你們還想著我,你家娘子呢?」
負責押送的兩個官差很有眼力見地走到不遠處的路旁蹲下,他們都是安然的老部下,了解自家上司和傅竹遠的交情,答應路上會好好照顧他。
「娘子她……她去送小姐了。」
劉管家一臉為難地答道。
「老爺,我真害怕小姐會做傻事……」
傅竹衣從小脾氣就比尋常孩子來得高傲些。真不敢想像進了教坊司後,二小姐將要如何面對接下來的命運。
老劉有些話不好直接跟傅竹遠說,怕他臨走路上操心。其實這些天他和他家娘子兩人輪流日夜陪伴著傅竹衣,唯恐她趁人不備自殺。
「放心吧,我的兩個女兒我最了解不過。冰潔也好,竹衣也好,她們絕不是那種被道德文章困住的迂腐之人。」
說到這裡,傅竹遠閉上眼睛,搖了搖僵硬的脖頸,「我雖然是做父親的,在她們面前也要自殘形愧。當年若不是我堅持,冰潔她又何至於……哎,冤孽啊,冤孽!不然我們傅家絕不至於落到如此下場。」
安然見狀,急忙上前安慰。
「姐夫你就放心去吧,你小舅子我雖然現在無官一身輕,但是在京里還是能稍微賣的出一些面子的。不會讓人有機會欺負我外甥女。」
安然頓了頓,「再說了,還有卓全那小子呢。」
「卓家的人……」
傅竹遠表情頗為複雜地笑了笑,轉過身沖站在安然身邊的廖大夫拱了拱手。
「老廖,那件事情就要拜託你了。」
「大人放心,我已經修書給了袁將軍,應該很快就能查明真相。」
廖大夫回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