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說八道,老爺怎麼因為別人沒有送年貼不開心?」
劉管家聽他越說越不像話,忙呵斥。
「飛貼這種東西,本就很不像樣,不收到也是好事。」
卓不群和煦地笑了笑,「我就從來不送什麼飛貼。若是真心相處,當然要親自上門拜訪。這帖子飛來飛去,不過都是官場虛名罷了,不要也罷。」
飛貼又叫做飛刺,是頌人過年時候往來的一種習俗。按理說正月初一開始,各家男主人,小公子就要出門拜會友人,恭賀新春。奈何一個人只有兩條腿一個身子,朋友太多照顧不來。於是就讓家中僕人拿著自己的名刺去別人家門房投遞。
稍微有點交情的,對方還會把僕人引入家中小坐一會兒,虛虛地應酬一下。若只是點頭之交,或者僅僅在一個衙門裡共處,壓根沒什麼交情,就直接把名刺往人家大門口一扔,飛快趕去下一家。往年傅家門口就是這樣,一地紅色的帖子,能把門檻淹一半。
和他們家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卓家。
卓不群人如其名,卓爾不群,在大理寺里就以孤高狷介聞名,能和他交心的朋友兩隻手都數的過來。每年過年,他總是先去傅家拜訪未來岳丈,接著按照親疏關係一一上門拜訪,絕對不送勞什子名刺敷衍。衙門裡的人慣習他的秉性,還說笑「卓郎名刺值千金」。想要拿到卓不群的名刺,那可真是件難事。
至於他家兩個小的,卓不凡還是個白身,卓全一個大老粗,交的朋友也是衙門裡的粗人,更加用不到這玩意。
「對,姑爺說得對。等一會兒我空下來把往年送名刺的記錄拿出來對比一下。那些年年都送,今年不送的,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小廝以為卓不群在幫自己說話,討好附和。
「傅家突逢巨變,老爺又不在家,能像往常一樣貫徹始終的,才是真朋友。」
「那是,劉太尉,周知府,吳大人……都是我們老爺的好朋友。老爺如果在家,他們一定會上門拜訪。」
現在傅家不僅喪中,家中只有一個小姐,那些人不能親自登門,也算是情有可原。
「果真是摯友。」
卓不群低頭靦腆一笑,攏在袖子裡的手卻悄悄握成了拳頭。
進了正廳,先給淑妃娘娘的牌位上香。傅冰潔大殮那日,京城四品以上的官員都要到宮外貞順門下哭喪。卓不群的品級不到,沒資格前往。
這邊卓不群恭恭敬敬地給淑妃行禮磕頭,聽見身後傳來「嘎吱嘎吱」的聲響,是傅竹衣出來了。
「有勞掛念。」
傅竹衣穿著一身淨白,素麵朝天,卻美得如同出芙蓉。甚至還帶著幾分觸目驚心的冷眼,就像是霜雪殿裡的白梅花瓣上落了雪,平靜之中帶著一股清冽肅殺的氣息。一個女子身上很難聞到的氣息,讓卓不群心中為之一凜。然而當卓不群看到她頭上簪著自己送給她的同心結髮簪,心頭又不由自主地柔軟下來。
高傲的傅竹衣,聰明的傅竹衣,從來不把尋常男子放在眼底的傅竹衣,願意為他特意裝飾,是何等的榮耀。
傅家現在沒有男丁,雖然於理不合,此時只有傅竹衣出來接待。好在劉娘子機靈,讓小廝搬來屏風隔在兩人中間,既能說話,又不逾越男女大防。
珍珠站在傅竹衣身後,隔著薄薄的絲絹屏風看著對面端坐的未來姑爺,表現得比傅竹衣還要激動。
「小姐,我就說姑爺不是負心人。那些碎嘴子還說什麼傅家一定會提出退婚。姑娘你看,姑爺就是書上說得什麼……識忠臣,什麼……見人心。」
傅竹衣瞥了她一眼沒說話,卓不群拱了拱手笑道,「珍珠姑娘謬讚了。」
珍珠羞澀地擰了擰衣角,退到傅竹衣身後。
「聽說伯父很快就要回來了?」
「是,慢則一個月。」
傅竹衣眼眶一紅。
父親走的時候,傅家談不上人丁興旺,好歹也都各自平安。如今才過去一年不到,就凋零成這副模樣,不知道他老人家看在眼裡心中將會作何感想。
「伯父沒有寫信來麼?」
卓不群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浮起的葉子,漫不經心地說。
「寫了寫了,讓小姐保重好身體,衙門裡的事情就不要管了。萬事等老爺回家再說。」=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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