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二此時已經被恐懼沖昏了頭腦，哪裡還記得「樹老爺」這三個字的含義，他只聽到了那麼幾個字「珠花」「明早」「交給我」。
傅竹衣走了很久，直到太陽帶著紅色的尾巴落到了西湖里，月亮一點點地跑了上來。張二這才如夢初醒般地狠狠地抹了把臉，詛咒似得罵了一聲什麼，匆匆地走了。
兩道人影從街邊的小巷後走出，薄薄的月亮照在河面上，河水又把冷清的光照在他倆的臉上。
「阿彪準備好了麼？」
「放心吧，只要他帶人來，保證把事情鬧大。」
卓全嘴裡咬著一根狗尾巴草，胳膊抱在腦後。
傅竹衣看著張二的背影，判斷他應該是往紫陽山去了。
事到如今，張二走投無路唯一能求助的人也就只剩下那一個人。
今天的場面一定會鬧得很難看，有可能傅竹衣要賠上自己的捕快生涯。她已經想好了，要是大人追究下來，就把一切的罪名都攬到自己身上。只要師父還是總捕頭，卓全的前途還是有保證的。
說實話，傅竹衣的心底有這麼一股衝動。雖然卓不群口口聲聲說，等他們成親之後不介意她在外頭拋頭露面繼續辦案。但是父親呢，大人呢，衙門裡的兄弟呢？不論她怎麼抗爭，在別人的眼裡她就是個冠了夫姓的女人，是「卓傅氏」，而不是「傅捕頭」了。
她想用這個案子作為自己捕快生涯的重點，為這幾年的努力奔忙畫下一個完美的句號。一來為那些枉死的孩子討回公道，二來……利用這次機會，徹底清洗衙門裡這些舊皂吏的勢力，把卓全和阿彪這群年輕人送上去。
或許張二，老牛和仵作老許，他們在入行之初也曾抱著一顆為臨安的百姓造福一方，為天下所有無辜受冤者吶喊的初衷。但是他們現在走得太遠了，已經偏離了最初的方向。
既然拉不回來，就請他們讓位吧。
第21章
臨安城的夜裡實在是熱鬧，已經月上三更，整個積善坊以及後面的章台街依然人流如梭。絲竹聲，唱曲聲和篩子搖晃，牌九落在桌面上的聲音交雜在一起，甚囂塵上。
傅竹衣和卓全兩人快速行走在屋頂上，下面的吵嚷聲太響，足以蓋過足尖接觸瓦片的聲音。
他二人都穿著夜行衣，趴在德旺莊北邊的屋頂上往下看。
「張捕快，這麼快又回來了。」
看門的打手看到張二去而復返，身後還帶來一群人，笑嘻嘻地迎了上去。
「我來翻本。」
張二揚了揚手裡的錢袋。
「哎呦，歡迎歡迎，裡面請。」
打手正要放人進去，那個曾經攔下過傅竹衣的「膏藥」走了出來。
「翻本？你帶了多少本錢能翻回來？」
他迷瞪著一雙小眼，不屑地說。
「一整袋的錢，還不夠麼？」
張二晃了晃錢袋。
「給我瞧瞧。」
膏藥伸手要搶。
「做什麼？進了門，上了賭桌自然有分教。」
膏藥給站在右邊的打手使了個眼色，小嘍囉劈手就把錢袋搶了下來。
解開繩子，借著門燈一瞧，除了最上面兩塊碎銀，餘下的都是灰色的石子兒。
「張二爺說笑了，您這點錢連還今早的賭債都不夠，還想用石頭冒充銀兩翻本？哈哈，我們德旺莊不是善堂，別說你只是一介捕快，就是衙門裡的老爺來了，沒有本錢也別想進門！」
現下是整條積善坊最熱鬧的時候，膏藥故意叫得大聲，街上好多人都朝這裡看了過來。其中不少人是認得張二的，不由得議論紛紛，說怎麼捕快還被賭坊的人給小瞧了。
「好！既然你撕破臉，我也不說什麼了！」
張二扒開穿著的便服，露出裡面的公服和挎刀。
「有人報官，說你們德旺莊與江湖上一些不三不四的門派勾結，給江洋大盜銷贓！識相點就讓大爺進去查一查，不然有你們好看。」
說話間，他身後的幾個男人也都露出公服，原來都是衙門裡的老捕快，正是和張二交好的那一群。=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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