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全場寂靜。
沈豆丁頗有大將風範,當眾耍完流氓還拍了拍蕭世子的手,而後轉身又回了太子的搖籃旁邊,那神態和姿勢,似乎是在告訴他,「哭哭得了,畢竟姐都親你了」。
莫名其妙被撞翻在地,又莫名其妙被奪了初吻的蕭世子愣了半晌,而後哭得更加大聲。
王妃和皇后都勸不住,最後還是沈僕射湊過來,哄他說:「以後就讓茶茶那丫頭嫁給你,對你負責。」
委屈巴巴的蕭世子這才收了聲,紅著鼻子,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也不知是不是因著沈朝顏有了陰影,之後的好幾年,蕭昀就再也沒隨鎮北王進過京。
兩人再一次見面,已經是十多年後的國子監了。
因著弟弟沈瑄是太子伴讀的關係,沈朝顏時常會去國子監串門,皇后見她聰明好學,便向皇帝請旨,給了她一個特赦,就這樣,沈朝顏成了大周國子監里,唯一的一個女弟子。
彼時,沈朝顏已經是國子監里無人不知的人物。
除開國學和六藝,沈朝顏在最難的算學上造詣非凡,就連國子監的祭酒都常常驚嘆於她的天賦。
如此一來,沈朝顏便成了國子監里的風雲人物,無論走到哪裡都是眾星拱月的存在。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沈朝顏十四歲,多年不見的蕭世子橫空出世。
實則如今回想起來,沈朝顏完全不知道,她怎麼就被那人搶了風頭。
國學六藝上,兩人不相上下,算學上,他更不是她的對手。
若真要論起來,蕭昀大概就只有武學這一項比她厲害一點。
好吧,不是一點,是很多。
要知道國子監里除了她一個女監生,其餘都是男子,而男人天生崇拜武力高強者,自然就對蕭昀更高看一眼。
況且,這些凡夫俗子裡,絕大多數人連最簡單的算學都搞不懂,更別指望他們去理解沈朝顏的天賦到底有多可怕。
沈朝顏心中不忿,氣著氣著手上一滑,狼毫筆從指尖飛落,骨碌碌地滾下桌案,「吧嗒」一聲砸在了左前方那人潔白的監生袍上,留下一團觸目的污跡。
「……」沈朝顏慌了神,下意識只想撿起自己的筆,結果落手實那人恰巧轉身看來。她手上一個沒有收住,直直地抓在了他的大腿上……
「……」軟中帶硬,精壯有力,饒是隔著幾層布料,都能摸到他大腿上利落的肌肉線條。
沈朝顏看著自己落手的地方咽了口唾沫,緩緩地將手收了回去。
「有事?」
一聲冷淡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沈朝顏強自穩住快要崩裂的表情,抬頭對蕭昀擠出一個明媚燦爛的笑。
「沒有,」她搖頭,指著他腳邊的筆道:「筆滾下去了,想撿來著。能否請你……」
話未落,前面的人已經面無表情地轉了回去。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沈朝顏總覺得蕭昀看她的眼神怪怪的,冷淡、漠然,似乎還夾雜著幾分的不屑。
沈朝顏只覺高高在上的自尊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荼毒。而從那以後,蕭昀莫名其妙就成了她命里的克星。
比如那一年國子監的算學大賽,沈朝顏昂首挺胸走上前台的時候,才發現台下除了霍起和沈瑄,空無一人,聽霍起說同一時間也恰好是國子監的武學大賽。
沈朝顏氣死,轉頭看見霍起和沈瑄,想到無論如何身邊還有這麼兩人支持自己,正是熱淚盈眶、淚盈於睫的時候,沈瑄火急火燎地拽起霍起就跑,邊跑邊嚷,「蕭世子都贏了,早跟你說先去那邊,你偏不聽!」
「……」沈朝顏不甘心,就此跟蕭昀槓上了。
不就是舞刀弄槍,還能難過令人聞風喪膽的算學麼?
沈朝顏不信。
於是憋著一口氣的她,開始常年跟著霍起出入武學所。
但令人奇怪的是,每一次只要沈朝顏去到練武場,無論什麼時候,蕭昀永遠都在。
他會遠遠地窩在練武場靠近沈朝顏的一角,多數時候並不練習,而是用一種冷靜又奇異的目光,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她和霍起。
為此,霍起還很高興,覺得自己似乎是得到了蕭昀的關注,示範得格外起勁。
此時一聲震響,練武場的門被什麼東西重重地砸了一下,轟然洞開。一個身著監生袍衫的人從門口滾了進來,髮髻散亂,口角染血,摔在地上好半天都沒有爬起來。
還沒反應過來的沈朝顏怔了怔,再回頭,只見三個同樣身著監生袍衫的人耀武揚威地從壞掉的門口行了進來,而領頭的那人,不是她爹的死對頭,王瑀家的公子又是誰?
幾人看見練武場裡的沈朝顏和霍起稍微一愣,而後又全不在意地繞過他們,徑直拎起了地上的監生,拽著他往外面行去。
「救……救我……」那人一邊掙扎,一邊哀求,伸手抓住了沈朝顏的衣擺。
她認出來,這人是今年才由朝廷破格選拔入國子監的寒門學子之一,往常王翟那伙人就常以羞辱打罵他為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