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迅速換好衣衫,兩名女子隨謝夫人去了一樓正堂,拖住王嬸和兩個小廝。臨行前,溫姝依舊領著溫二娘鄭重其事地給謝老夫人磕了兩個頭。
「行了,」謝老夫人揮揮手,匆匆別過臉去,語氣卻很淡然,「快走吧,到時候耽擱了時機,今日這場心血就白費了。」
溫姝點頭應是,跟著趙嬤嬤,從這間鋪子的後門穿過東家的院子,往停在後面偏巷的馬車上去了。
打馬揚鞭,車輪碌碌,簡便的輕車緩慢駛離偏巷,拐過盡頭那個轉角,消失在了視野盡頭。
另一邊,王府。
自溫家姐妹跟謝夫人走後,管事的就總覺心緒不寧。
三日後就是王瑀給溫姝的最後期限,從未親臨過王府的謝夫人,怎得偏生今日就登了門?不知怎的,思及方才溫二娘邁出府門時的那個眼神,管事便越想越覺事情蹊蹺。
他不敢耽擱,一邊請家僕往南衙中書省給王瑀報信,一邊親自帶人去搜了溫家姐妹的屋子——金銀細軟、衣物盤纏什麼的都在,看起來確實像只是出門小逛的樣子。
什麼異常都沒發現,管事的只當自己是想多了,轉身要走時卻看見雙開門的妝奩上,一隻明晃晃的銅鎖。他倏地記起溫良過世之後,有一方漢白玉的私章是作為遺物由溫姝收藏的。有一回他往這間院子送東西,便見得溫姝是將那塊私章鎖在了這個妝奩裡面。
一股凜然的涼意攀上脊背,管事的心中一緊,幾步上前,抱起那隻妝奩一把砸了。
碎裂聲起,木屑四濺飛開。而那只應聲而碎的妝奩空空如也,溫良的私章不見蹤跡。
*
午時過了,明晃晃的日頭升上來,把眼前一切都照得惶然。
東市的裁衣鋪子裡,謝夫人帶著被調了包的婢女故意拖延了些時候,待到估摸著溫家姐妹已經出城,她才領著一眾人姍姍地回了馬車。
此時各間酒樓鋪子正是上客的時候,王嬸提議找個地方先用膳,卻聽謝夫人道:「今日出門的時候,趙嬤嬤專程吩咐廚房燒了菜,現在回去當是恰好。」
王嬸不好反駁,只得撫著快要餓扁的肚子,撇嘴跟上了。
然而兩架馬車一出東市,便見一隊金吾衛走馬列隊,正在街口逐一排查路過的馬車和頭戴幃帽的女子。趙嬤嬤暗覺不對,回身便稟告了馬車裡的謝夫人。
謝夫人見這架勢,只怕是王府那邊已經察覺問題,通報了王瑀。於是她心下一凜,沉聲對車夫吩咐,「掉頭,從勝業坊繞回去。」
車夫得令,揚鞭往勝業坊行去。
待到繞過了東市門口攔查的金吾衛,馬車行至崇仁坊外,先前派去探路的小廝回來,告說崇仁坊的幾道坊門也已經有金吾衛駐守,據說是配合刑部緝查什麼欽犯。
謝夫人心頭微凜,想不到王瑀的動作竟這樣快。
若是往常,她自不必擔心與王瑀對上。可壞就壞在皇上和謝景熙這幾日都不在灃京,若王瑀真有心魚死網破,光憑謝府那幾十號家僕,定是無法與刑部和金吾衛抗衡。
思及此,她瞳眸微緊,凜聲又對車夫吩咐,「去南衙,大理寺。」
既然不能回謝府,那不如把事情攤開來說。她好歹是國公夫人,王瑀就算要為難她,也會顧及著謝國公在朝中的威望。
馬車再次起行,謝夫人閉目靠在車廂的壁板上,心中卻是從未有過的忐忑。
「謝夫人。」
外面響起某人悠緩的聲音。
謝夫人一怔,最怕的事還是發生了。
羅仁甫手持文書立於一眾金吾衛之前,淡笑著朗聲道:「方才京中出了件貴女失蹤的案子,臣持中書省王僕射手書,前來請夫人往刑部配合調查。」
第76章
翌日,沈朝顏睡到很晚才醒。
她也不明白為什麼,驪山與灃京明明相隔不過幾十里,卻常常是全然不同的天氣。比如今日凌晨的時候,山里突然就開始下雨,啪啪地拍打著屋檐和房頂,一整夜都是胡作非為、無法無天的姿態。
真是……澆得她渾身上下,哪兒哪兒都軟。不過也虧得是昨夜雨大,否則這殿裡的動靜……
沈朝顏臉上一熱,亂七八糟地撈起件榻上的披氅爬起來,然而一落腳,卻踩到個軟中帶硬的東西。她驚得「啊呀」一聲,當即就收了腳。
一雙怨念深重的眼睛從她的床底露了出來。
四目相對,她看著那個五花大綁被捆在春凳上的人,腦子立馬清醒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