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今日之事是有人故意為之。那麼,他只需要提前對這匹馬動一些手腳,在比賽之中,便可像方才那樣假作意外發生,對沈朝顏下手。
可是……沈朝顏不解,「他又怎麼知道我今日會來國子監,還會參加一場臨時起意的馬球比賽呢?」
「他確實不敢肯定,但他可以賭。」謝景熙道:「倘若他知道我今日因著休沐,會來國子監編撰典籍。那麼,郡主便有可能會跟來。」
「對!」霍起似是也被提醒,接話到,「而且我今日會來國子監示範擊鞠,也是一早就定好的。你我久別重逢,賽場再見,隨意玩上兩局,也該是在意料之中。」
沈朝顏恍然,「故而,那人實則就是設好了陷阱,賭一把我會不會上鉤。」然而下一刻,她又不解道:「可是……那人這麼算計我,他的目的又是什麼?哎喲!」
話沒說完,霍起在她頭上敲了一個爆栗,搖頭道:「你忘了因著你那什麼破太子命格,從小到大,遇到的刺殺、暗算和謀害還少嗎?不是誰想造反,搞不了太子,就先拿你開刀擾亂軍心麼?」
「哦……」他這麼一提醒,沈朝顏還真想起來了。
好像確實也是這樣,若要細說起來,從小到大,她遇到的意外簡直不勝枚舉。所以似乎也就那樣,沒有任何原因,也不必放在心上。
而一旁的謝景熙聞言卻蹙起了眉,語氣沉冷地問到,「什麼開刀?」
霍起「嘖」了一聲,一副嫌棄謝景熙大驚小怪的樣子,「反正每次朝廷有什麼亂子,那些人就會找各種理由來動搖人心。天災可以說成天子不義,人禍可以說成新帝亡國。」
言訖,他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捅了一下沈朝顏道:「昌平十五年,那次突厥南下,聯合越王叛亂不就是麼?當時還懸賞你的人頭來的。」
「嗯,對,想起來了。」沈朝顏點頭,擺出的卻是副雲淡風輕的姿態。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謝景熙看著她這樣的平靜和習以為常,心裡卻漫起一絲難言的煩悶,那是一種類似擔憂的情緒。他不願承認它的存在,卻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
謝景熙低頭斟茶,轉移話題道:「今日之事臣會查清,請郡主寬心。」
「你查不如我查。」拿著茶壺的手一頓,謝景熙抬頭,看見霍起正目光灼灼地望過來,「霍家在大周境內的官民馬場都有些門路,找人打聽點事當是不在話下。」
「多謝宣威將軍好意。」謝景熙神色冷淡,自顧飲茶道:「謝家在大周境內的馬場也有些門路,這件事本來就是大理寺的職責,不敢勞煩將軍。」
霍起一怔,總覺得這人冠冕堂皇的拒絕里,怎麼還參雜著些攀比較勁的意思?
不過查案本就是大理寺的職責,既然謝景熙沒說要他幫忙,霍起不好插手。
正事說完,三個人相顧無言。
霍起和謝景熙不太熟,自然無話可說。而沈朝顏也不知道是中了哪門子的邪,平日裡喋喋不休,能吵得人耳朵發疼的人,當下竟然只顧盯著手裡的茶盞看,半點沒有要找點話題緩解尷尬的意思。
霍起實在是坐不住,隨意找個由頭,帶著沈朝顏告辭了。
*
謝景熙受了傷,幫國子監修書的工作只好延後。
裴真從國子監借了輛馬車,想著送謝景熙回府休息半日,卻被他半路吩咐去了大理寺。
馬車上,謝景熙腦中一遍遍閃過沈朝顏墜馬時的情景,越想越覺得蹊蹺。
關於今日他和霍起的行程,雖然不是什麼秘密,但也要朝中之人才能知曉。而沈朝顏雖貴為郡主,但說到底,她也只是個沒什麼分量的邊緣人物。若是沈傅在世,許是能拿她做個籌碼,要挾一下。可現在沈傅死了,於朝局而言,沈朝顏無異於一顆棄子。
難道真有人因為一個虛無縹緲的命格之說,便如此大動干戈?
以當今的局勢,新帝不及弱冠,也無子嗣,若有人真的想謀權篡位,直接挾天子以令諸侯,反而會比改朝換代更為討巧,謝景熙實在是想不出背後之人暗害沈朝顏的理由。
思緒紛擾,謝景熙煩躁地壓了壓眉心,再回神,車已停在了大理寺門口。
然而他下車,甫一行入正門,就跟不知等了多久的謝老夫人四目相對了。
第27章
「母親?」
謝景熙怔忡,記起自己最近忙於陳尚書的案子,總是宿在大理寺,似乎是很久都沒回過謝府了。謝夫人沉默地看他,片刻後才語氣涼淡地問他到,「今天是什麼日子?」
謝景熙被問得愣住,側頭看了看身旁的裴真。只見他掰著指頭算了半天,而後再看向謝景熙的時候,臉色就變得不怎麼好看起來。
「今天是七月二十七……」裴真一頓,復又湊過去小聲補充,「是曲江池的芙蕖宴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