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朝顏卻全不在意,放開謝景熙的袖子,話鋒一轉問他道:「那接下來怎麼辦?」
謝景熙冷著臉,反問:「什麼怎麼辦?」
沈朝顏「嘖」了一聲,提醒到,「我說案子接下來怎麼辦?」
面前的人語氣冷淡,簡短地回了一個字,「查。」
沈朝顏一愣,覺得自己被敷衍了,卻不死心地追問:「怎麼查?」
「從杏林堂開始查。」
「然後呢?」她看謝景熙似是沒懂,又解釋道:「我要做什麼?」
謝景熙卻還是那副冷沉的表情,垂眸瞟她一眼道:「郡主這麼有主意,會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說完廣袖一甩,留給沈朝顏一個冷嘲熱諷的後腦勺。
沈朝顏:「……」
「郡主!」
台階下,有金坐著沈府的馬車,等在大理寺門前。
許是第一次見沈朝顏這副打扮,有金好奇地東問西看,倒也幫她轉移了些注意力,懶得再跟謝景熙計較。
主僕兩人一前一後地上了車。
灃京城裡的暮鼓敲了第一下,各坊的門開始陸續準備關閉。
沈朝顏單手撐頭靠在車窗上,只覺視野里亮起一片光暈。有金笑嘻嘻地捧來盞燭燈,然後從懷裡摸出個紙卷。
沈朝顏還沒反應過來,只見有金緩緩地將那紙卷展開,露出頂頭上兩個正楷的大字——懸賞。
「這是……」沈朝顏蹙眉,問話被有金搶白道:「之前郡主不是讓我去把另一張解謎懸賞找來嗎?」
她邀功似得將手裡的東西往前一遞,笑道:「這是我從大理寺外面那個告示榜上揭的,您看看。」
沈朝顏恍然,接過有金手裡的告示,借著車裡的燭火看起來。
若是沒有記錯,當日在大理寺公堂上,仵作是說有兩塊兇手在現場留下的碎玉。如果陳府發現的那塊已經解了,那這塊應該就是豐州刺史身上發現的了。
沈朝顏思忖著,沾了車裡的茶水,在小案上寫起來。
她也同樣嘗試用之前的方法,想將碎玉上面的符號排列起來,但似乎不太行。思及豐州刺史死於陳尚書之前,於是沈朝顏把組合的序列往前退了一格。
很快,七個漢字便在沈朝顏的指尖浮現。
她接著又將這些字組合了一下,發現兇手在碎玉上留下的竟然是這樣一句謎題:寒鴉多少又翻飛。
一旁的有金看得五官發緊,問沈朝顏,「這是什麼意思?」
「疫。」
沈朝顏喃喃,又兀自解釋,「多少就是幾,飛字翻過來加一點,就是那個病字旁。所以……這是個疫字,瘟疫的疫。」
「啊?」有金張了張嘴,不解道:「陳尚書那個仇字都好理解,這個疫字……難道是說,豐州刺史死於瘟疫呀?」
沈朝顏沒答她,只是若有所思地繼續道:「若是沒有記錯的話,豐州確實發生過一次瘟疫。不過不是最近,而是六年前,皇上登基後不久。」
「所以這個疫字是……」有金囁嚅。
沈朝顏道:「兇手應該是想告訴我們,刺史的死,或許與六年前的那場瘟疫有關。」
「呀!」有金雙眼發亮,拍手道:「那我們趕快回去告訴謝唔唔……」
話沒說完,有金被沈朝顏捂著嘴拖回了馬車。
「噓——」
她壓低聲音,生怕隔牆有耳被人聽去了似的。
謝景熙這個人這麼討厭,剛才跟她耍了威風,她哪有舔著臉又去送線索的道理?再說這個線索是她憑自己的本事拿到的,跟他謝景熙沒有半點關係,倒不如趁著現在,先去案牘局尋一尋相關記載。
思及此,沈朝顏將有金的腦袋轉過來,對她道:「不告訴謝景熙,咱們自己查。」
*
大理寺,訟棘堂。
亥時的更鑼已經敲過多時,謝景熙正整理著桌案上的卷宗,裴真行了進來。
「大人,果然有情況。」他說的一臉得意,一副謝景熙料事如神的樣子。
「什麼?」執卷的手一頓,謝景熙不明裴真所指。
「大人之前不是讓卑職派人盯著沈府麼?」裴真道:「方才眼線來報,說看見一個穿著黑衣短打的人,從沈府偏門出去,往南衙這邊來了。」
沈府?南衙?
兩個關鍵信息,讓謝景熙一聽便蹙起了眉。
沈朝顏這人怎麼回事?
下午才跟他信誓旦旦約法三章,當晚就可以翻臉不認。
胸口仿佛堵了塊生鐵,謝景熙覺得額角兩側的太陽穴,立時就跟著突突地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