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青去走廊脫下雨衣掛好,擦著頭臉進屋,「這是你的毛巾啊?」
「不是我的,」竹聽眠正興致勃勃地翻他帶來的那幾根蠟燭,「是剛才下雨天上刮來的。」
李長青:「……」
經她這麼一鬧騰,李長青差點忘記自己上樓時還在生氣,匆匆忙忙續上情緒。
「你現在人也沒招到,一個人住,至少鎖院門吧?」
說著話,人也沒閒著,關上房門落鎖檢查一遍,又很快打開,接著去兩扇窗邊檢查通風密閉情況。
「你別總想左右有人,旅遊旺季還沒到,即便住著遊客,這突然停電人家也心慌,何況雨大得要命,萬一壞人繞進來,人家不一定能聽見你喊呢,再說了,現在這個社會你總得防著點……」
竹聽眠靠坐在桌邊,捧著自己受傷的右手,視線隨著他來回晃動。
壞人沒瞧見,倒是瞧見一個嘀嘀咕咕的小狗。
應急燈的光並不柔和,但藍白光線很能強調李長青身體的所有輪廓,動作都變得十分清晰。
試問,在你已經做好準備獨自等待暴雨過去時,有個人冒雨前來,告訴說要給你添一盞燈。
你真的能夠不動容嗎?
竹聽眠不能,並且為此覺得溫暖而平靜。
這樣的李長青實在很可愛,讓她想起某種善良的水果——無籽西瓜。
說起來,不需要很麻煩剝皮或者吐籽的水果都很善良。
竹聽眠突然有點想吃黃桃干。
李長青一鼓作氣地發表完自己關於獨身女性的安全看法後,一轉頭,瞧見這個人不知什麼時候拎著包水果乾正吃得盡興。
「你沒認真聽。」
「你要不要吃?」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李長青先敗下陣來,「我真是佩服你。」
話雖如此,他還是伸手接過黃桃干,塞進嘴裡,嚼得滿口酸甜。
「你還是很上道的嘛。」竹聽眠對他願意接受零食的行為很滿意。
「我要是不吃,你指不定能說出什麼話呢。」李長青哼笑一聲,走到窗邊,很認地觀察雨勢。
雨點像暴徒一樣攻擊著玻璃,偶爾閃電亮起,小青年的側臉為此分明一瞬。
他又轉頭問:「所以我剛才說的安全問題,你到底有沒有在聽?」
「李長青,還生我的氣嗎?」竹聽眠沒頭沒腦地問,又說,「不是故意要傷害你。」
李長青明白她是主動提起房款的事。
可那天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很久,猝然在這個暴雨夜被提起,一間房兩個人四面牆,似乎沒有搪塞的餘地。
真要聊起,那就要說明前因後果,李長青把這句話當做一個模糊且正式的和好信號。
雖然在他認為,他們已經和解,卻也不影響他順杆而下。
「那天我說話也不太中聽。」李長青說。
「不中聽嗎?」竹聽眠低聲重複,「我倒是覺得你是脾氣太好。」
李長青茫然地看著她,不清楚該用什麼言語回應比較好,聽起來像是她在描述被說得不夠狠。
「有人告訴過我,真心的關係取決於互相之間分享多少脆弱,」竹聽眠說,「可是於我而言,分享多少脆弱取決於獲得了多少信任感以及安全感。」
李長青垂下眼。
這句話他聽過的,在第一次他詢問竹聽眠為什麼要到小鎮來的時候。
「我是不是有點神神叨叨的?」面對李長青的沉默,竹聽眠如此說,「我不太正常,對吧?」
她情緒閃回這個反應比較嚴重,退行時間很長,王老師評估是結果表示她擁有強烈的毒性羞恥感,會表現出自我遺棄,甚至持續性自我攻擊以及批判。
很長一段時間裡,竹聽眠都在嚴格執行自己是人生信條:沒死就行,不行就死。
理論上來說比較消極。
萬事不上心可以避免很多麻煩,重新創造連接無疑是痛苦並且艱難的,她有些畏首畏尾,又躍躍欲試。
竹聽眠很想知道李長青會如何回應。
「我會一直生氣,直到你和我說明所有原因,」李長青坦誠得像一顆透明的玻璃珠,又想起曾經在網上看過的那些縮影,「但是你有難言之隱的話,不說也沒關係,因為我也沒有全部告訴你。而且,要是發
生了那麼多讓人難受的事,正常才是不正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