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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自己的原有生活抽身離開,說不要,就立馬丟開。很大程度上,竹聽眠欣慰於自我可以做得如此果斷,按照心理師的分析來說,她習慣於防禦性撤退,在發現環境會造成傷害後,立馬採取行動,並且即刻遠離,這是一種相對健康的自衛機制。

可是。

她仍然覺得不真實,或許是因為發生的事兒,或許是因為猝然改換環境。感受不到秩序感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失去自我秩序同樣是災難。

手機收到消息,心理治療師王老師詢問今天是視頻治療還是通過文字敘述。

下午見過小青年,竹聽眠情緒還算不錯,所以主動提出可以視頻。

「晚上好,」王老師背景是暖黃色的燈光,親切而緩慢地打招呼,「我注意到你正在搬家,收拾得順利嗎?」

「行李太多,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整理,變得不想動。」竹聽眠說。

「理解,搬家實在是個是繁瑣又耗費精力的過程,感到無從下手或者陷入停滯狀態都是很正常的,你並不趕時間,可以慢慢來。」王老師說,「實話說,我很嚮往小鎮生活,新的環境有沒有什麼可以分享給我呢?」

竹聽眠想了會,說:「這裡有一個人。」

王老師對著屏幕溫和點頭,安靜地等待她繼續說。

「他讓我覺得安全,有趣,有事可做。」竹聽眠思索著說。

「我注意到你給出幾個比較正面的描述,聽起來是個很不錯的人。」王老師說。

竹聽眠笑起來:「是很久之前認識過,沒想到居然還能再見。」

王老師溫和道:「這很好,他或許能幫助你重新建立聯繫,很開心聽到你分享已經擁有新的生活,這是一個良好的開始,我認為今天我們可以一起探索如何在保持必要防禦機制的同時,開啟新的生活。」

竹聽眠欣然同意。

她已和王老師聯繫多年,很信任這位治療師,前段時間因為災難滾雪球式地沖毀一切,她諱疾忌醫,不僅是身體方面的復健,更是自主斷絕一切精神藥物,導致失眠成為常態,焦慮常伴左右。

掙扎了一段時間,才終於攢起一些勇氣,嘗試著慢慢把生活撿起來。

生活在小鎮並不難,前提是竹聽眠不把任何人以及任何事放在心上,一言一行,全憑當時心情。

可要是準備重新生活,那就是另一回事了。這意味著需要健康,需要重建,需要把自己治好的勇氣和決心。

「最近服藥之後,還會夢見不好的事情嗎?」

「嗯,」竹聽眠點頭,「昨天夢見我母親……割腕的樣子。」

王老師點頭,先說:「我有必要提醒你,這件事不是你的錯。」

又輕聲問:「還會因為這個想要自我傷害嗎?」

「昨天晚上,」竹聽眠回答,「夢醒之後。」

王老師聞言,沒有流露出任何驚訝或是急躁,緩聲問:「能告訴我當時的情況嗎?你是怎麼應對這種衝動的?」

竹聽眠說:「我有一把刀,是來到小鎮之後買的,之前用它威脅過傷害我的人,但是那一次並沒有打算真的要傷害自己。」

「昨天晚上不太好過,但是我很快想到那把刀是在一個很熱情的叔叔賣梨的時候送我的,他的侄子,就是我同你說的那個人,如果我真的用這把刀傷害了自己,我想,他們一家人都會很難過,會內疚。我不想讓他們這樣,所以我沒做。」

「明白了,」王老師鼓勵她,「很開心聽到你這樣說,你這樣的想法是一種社會連接的積極表現,說明你從那一家人身上感受到很積極的反饋,所以潛意識會希望給與同樣的對待,這樣很好。」

對於心理治療師來說,追蹤患者的生活變化以及適當了解患者的社交關係很重要,這是記錄以及治療的一環。

王老師問:「我注意到你一直提起那個人,方便說一下那位的名字嗎,我做一下記錄?」

「他叫李長青。」竹聽眠說,「講起來還比較有緣分,我們的名字剛好能湊一句詩。」

王老師思索了會,接話:「竹齋眠聽雨,夢裡長青苔[1]。這句詩很適合現在的你。」

「而且他身材很好。」竹聽眠驕傲地補充。

王老師被逗笑,「聽起來讓人羨慕。」

一小時的治療結束,竹聽眠環顧一圈還沒開始收拾的行李,在分類整理和打掃衛生之間選擇了躺平放棄,打開微信里那個舉著金元寶的狗頭。

【跑路要緊】:長青啊,我檢查一下你的學習進度,有沒有好好做題呢?

李長青剛剛掛掉一個很熬人的電話,正是心緒煩躁的時候,為了泄憤,所以把手機拋去床上,聽它響起,以為又是那個人的消息,很不耐煩地去呲牙撿起手機。

居然是竹聽眠找自己。

火氣消失,李長青躺在床上回消息:要慢慢來吧,我丟開學業太多年,三叔幫我問過補習班,我可能要去上課。

【跑路要緊】:五三對你來說太成熟了嗎?

【說話請投幣】:不好消化。

【跑路要緊】:吃點健胃消食片。

「你冷不冷啊竹聽眠。」李長青抱著手機自言自語,已經能聯想到那個人掛著嚴肅的表情說冷笑話的樣子。

跟文化中心的大爺一樣,眼

睛眯縫地背著手,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湊過來建議你吃點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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