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路同聽了無數次,每到大戰前,主帥總會用這樣的說辭來激勵大家,聽得多了,耳朵都快起繭子了,這次聽著倒與之前都不一樣,可要具體說哪裡不一樣,他一時也說不上來。
「王爺向來把最重要的任務交給最信任的人。」正當她以為兩人短暫的對話已經結束時,他冷不丁來了一句。
褚雲兮怔了片刻,才回過神,這是在回她方才的話。
「最重要的任務?」她下意識把他的話重複了一遍,只是細想之後,陵淵事先的確沒有和她提過,心裡雖然好奇,卻又擔心給旁人聽去,壞了大事,便沒有往下追問。
她們到的,要比與陵淵約定的時間早一些,將士們在路同的指揮下隱蔽起來,等著號令。
她沒有穿過盔甲,從來不知道它竟這樣沉,這大半日過去,肩膀已經累得發僵,清晨露水重,野草混雜著泥土的氣息縈繞在周圍,又有蚊蟲叮咬,漸漸心煩意亂。
抬眼見東方露了魚肚白,陵淵還毫無消息,開始有些沉不住氣,身子偏向路同,低聲問:「魏王那邊,會不會有什麼差池?」
路同回過頭,晨光熹微,她看得真切,實實在在瞪了她一眼,吐出兩個字:「不會。」
她還是不放心:「已經過了約定的時辰,要不要派人去看看?」
路同沒有作聲,許是嫌她煩了,可過了一會兒,又主動說:「於戎這點兒兵力,不足為懼。」
「不是號稱十五萬?」
「花架子而已。」
她沒有再吭聲,手裡捻著一株草,一片一片薅著上面的葉子。兩年前,在陵淵的推波助瀾下,於戎與朔方軍合力擊退了赤狄,赤狄一向兇悍,可見於戎實力也不容小覷。
朔方軍自然勇猛,可她聽路同的話,總覺得自信過了頭。她依稀記得陵淵說過,倉梧辦事妥帖,路同較之還要更謹慎些,這樣說來,他怎麼也不像會信口開河的樣子,怎的今日……
她正尋思著,忽地頭上傳來一聲鳴鏑。
「來了。」路同低聲說,「騰」地站直了身子,三聲鳴鏑之後大喊:「快隨我去接應王爺!」待要
出發時,又見她杵在原地不知所措,便拋下一句:「姑娘就在此地莫要走動,王爺已經上來了。」
褚雲兮不知下面發生了什麼,又不敢跟過去拖累大家,趕緊說:「不用管我,你們快去!」
路同所言不虛,一隊人馬衝下山坡之後,不消片刻,果真有馬蹄聲傳來,剛從邊緣冒出了頭,她便認了出來。
陵淵自然也瞧見了她,一個翻身躍下了馬,快步朝她而來。
「如何?」她火急火燎地迎上去。
「幸不辱命。」陵淵咧嘴一笑,打量著她無事,才招呼手下:「把人請上來。」
請?褚雲兮伸直了脖子往前看,什麼人用得著個「請」字?
隨後便瞧見士兵押上來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全身五花大綁,身形和樣貌與大周人截然不同,想來定是陵淵擒來的於戎人無疑了,只是這人雖然處境狼狽,卻還存著幾分傲氣,高高昂著個頭,顯然並不服氣。
陵淵親自給那人鬆了綁,賠著笑臉:「委屈臧木將軍了。」
臧木?她只覺得這個姓氏有幾分熟悉,抬眼卻見那人眼睛也在往她身上瞟。陵淵察覺之後,不著痕跡地擋在她身前,硬生生阻斷了他的視線。
「是太后吧。」臧木崖拆解掉身上的繩子,扔在地上,朝著陵淵擠眉弄眼:「這麼大一個人,魏王藏得住嗎?」
褚雲兮此時業已認出了他,大大方方地站了出來:「原來是臧木將軍,別來無恙。」
「好說。」臧木崖戲謔道:「難怪當日魏王如此維護,原來……」
「臧木將軍!」不等他說完,陵淵驟然打斷:「請借一步說話。」
她心下奇怪,聽臧木崖的語氣,顯然在提舊事,難不成這二人……正胡思亂想之際,便聽得陵淵在前面喚她:「雲兮,你也來。」
誰知過去一眼瞧見臧木崖大馬金刀地在一塊石頭上坐著,接過陵淵遞過來的水仰頭就喝,哪裡有俘虜的樣子。
「魏王,你早些放了我吧。」他抬手一抹,大剌剌地說:「我也好早些回家。」
她雖記不清臧木崖的樣貌,當年他如何行事卻是記得清清楚楚,那是得了理便寸步不讓的,人也狂妄得緊,怎麼今天……她側過身子,低聲問陵淵:「怎麼回事?」
身處曠野,她的話輕易便傳到了臧木崖的耳朵里,他不懷好意地笑了笑:「你們大周人的爭鬥我不感興趣,我只知道我的任務完成了,該回於戎了。」
「不感興趣?」陵淵挑眉:「趁火打劫,不是你們於戎人一向擅長的嗎?臧木將軍竟會滿足於那人開出的條件,沒想過趁亂撈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