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遠山唇角不明顯地動了下,他們家老太太損人輕易沒誰能比得過。
顧老太太掃他一眼,心裡多少有了些譜,面上雖然看不出什麼,至少身上那股子少見的躁鬱勁兒沒了。
馮遠山走到廚房,遞給老太太一厚厚的信封。
老太太接過來一看,眉毛高高地挑起,「又給我這麼老多錢幹什麼,你前兩天不是剛給我了,錢多燒屁股疼了?」
馮遠山尋常語氣,「明天下午您外孫媳婦兒要來登門吃飯,您不得準備上紅包?」
老太太被這平地一聲雷驚得差點把手裡的鏟子砸到地上,「真的?!」
馮遠山拿過她攥著的鏟子,翻攪起快要糊了的鍋底,「什麼時候騙過您。」
老太太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得到最終確認,她故意沉下臉來裝冷淡,「你這黑不提白不提的,從哪兒突然給我整出來一個外孫媳婦兒,我先跟你說清,那些歪的邪的烏七八糟的,我可不認,來了我也得給你轟出門去。」
馮遠山道,「您喜歡的不一直就是那一個?」
這下顧老太太嘴角的笑再也繃不住了,什麼叫她喜歡的一直就是那一個,明明心裡有鬼的是他。
她一巴掌拍到馮遠山背上,「你不是說跟人姑娘沒話聊?」
「多見幾次就有話聊了。」
「你不是嫌人年紀小?」
「年紀小嘴甜會撒嬌。」
顧老太太愣了下,眼裡笑又深,她拿胳膊肘拐了拐臉上一直沒什麼表情的馮遠山,曖昧問,「跟你撒嬌了?」
馮遠山關掉煤氣爐,「有一件事還沒跟您說。」
顧老太太往他跟前湊,「啥事兒?你放心跟我說,你沒談過對象,沒經驗,你姥兒我可是過來人,對這男女之事一看就透,她能跟你撒嬌說明她心裡已經有你了,你再加把勁兒,咱爭取年前就把人娶進門。」
馮遠山平靜道,「明天上午要先去她家提親。」
顧老太太張著嘴,好半天才把馮遠山嘴裡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連在一起,組成一句完整的話。
安靜的院子被一聲怒吼劃破,把牆角的雞窩都給炸開了鍋,「你個臭小子!老婆子我心臟沒問題也得讓你嚇出病來,這麼大的事兒你怎麼不早說!!」
顧老太太在屋子裡轉成了陀螺,「上門的東西一點兒都沒準備,等明天鎮上的商場開門再去買就太晚了,供銷店副食店裡面肯定都買不齊,不行,我現在給你舅媽打個電話,先在她店裡拿東西,讓你舅明天一早送過來。」
馮遠山的舅媽林素萍原先在國營廠里當會計,後來國營廠解散她被迫下崗,心情鬱悶無處排解,索性去南方旅了一趟游,見識了很多新鮮玩意兒,回來就照貓畫虎,開了縣城裡第一家超市。
前兩年沒經驗,老百姓對在超市這種地方買東西也不認,差點兒就黃了,但林素萍是那種認死理的人,認準的事情就一定要干成,店好不容易開起來,不想隨隨便便就關掉。
正好馮遠山在廣州有認識的人也開超市,他帶著林素萍過去取了幾次經,今年店裡的情況總算慢慢好轉起來。
馮遠山拉住快要飛來的老太太,把她按到椅子上,讓她不用急,「我已經給大舅打過電話了,明天他和舅媽一起過來,該準備的東西舅媽也會準備好,不過糖得勞煩您明天一早去供銷店買一趟,也別騎車,就走著去,誰問您去幹什麼,您如實說就行。」
顧老太太好笑地看他,「呦,我還心說你舅媽那兒又不是沒糖,質量還比咱鎮上的好,讓她一塊兒帶來得了,幹嘛還單獨讓我去買一趟,敢情你這是要大張旗鼓地宣示主權,讓鎮上的人都知道雲舒現在是你媳婦兒了。」
馮遠山簡單跟老太太說了下今晚的事情。
顧老太太聽完臉色一寒,「行,我知道了,這事兒姥指定給你辦得妥妥的,不出一天的功夫,不只咱們鎮,就是其他幾個鎮,也得讓他們全都知道雲舒是咱家的人了,別說是打歪主意想動雲舒一下,就是說雲舒一句壞話,就是跟咱整個顧家過不去。」
馮遠山對老太太的戰鬥力從不懷疑,應該都用不到一天的時間,所有人都能知道他和她要結婚了,知道了才能有所忌憚,不管是誰。
祖孫倆又商定好提親後的一系列事情,時間趕是趕些,也不是來不及,新房是現成的,三金她早幾年就備好了,其他的只要錢到位,都能安排妥當。
顧老太太最後又想起了件事,「明天去提親,要不要跟你爸那邊說一聲?」
馮遠山道,「先不說,等辦婚禮的時候再說。」
顧老太太也覺得不說就不說,依照馮敬峰那個性子,還有他那個凡事兒都想插一腳的媳婦兒,提前說了指不定得整出什麼么蛾子。
馮遠山起身,拿起椅背上搭著的外套又要出門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