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染上水汽,世界突然有了點活潑的童趣,好似無數水珠里冒出的無數太陽,暖是真的,灼也是真的。
「孟臾——」謝鶴逸聲音低啞地喊她,「你過來。」
聞言,孟臾從怔忡中回過神,揚聲問:「要喝水嗎?」
她歪著身子將腦袋在門邊探出,恰好碰上他的眼睛,她看他輕輕搖頭否認,抬手拍拍身邊的位置,示意她在近前坐下。
夜色降臨,窗後已經全黑,玻璃上映出孟臾的影像,十分乖巧體貼的樣子。謝鶴逸側眸在窗上看了幾眼,收回目光,她這兩天已經熬得眼眶微紅,眼瞼下青影隱隱。
謝鶴逸語氣平淡道:「今天晚上就別守在這裡了,我讓司機送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讓她回哪兒去?顯然不可能是溪和鎮,路上一來一回大半天都要過去了。
孟臾下意識拒絕:「我不回謝園。」緊接著強調說:「這裡挺好的,等你出院……我就走。」
可能是早就料到她會有這樣的反應,謝鶴逸輕笑了下,從胸腔里發出一點顫動,「我讓裴淵在南大附近給你買了個小房子,門禁設施完善,很安全。如果你想繼續讀書,那裡環境和位置都合適……」
孟臾側坐在床邊,小拇指擱在衾被堆積的褶皺間,不小心碰到他落在一旁吊點滴的手背,大概是一直打針的緣故,他的手很涼,是被藥水浸透後的冰冷,激得她不由得輕顫了下。他最近瘦了些,手指看起來更加骨節分明,但不使力,察覺不到手上堅硬的骨頭。靜靜垂著眼看了幾秒,她不解問:「什麼意思?」
他精神不太好,聲音低低的:「以後……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她抬眼望過去,謝鶴逸靠在枕上,表情很淡,語氣也聽不出什麼特別的情緒,但不高興是肯定的,這是突然要放手給她自由嗎?
孟臾不確定,只好揀上次沒說通的問題,試探問:「留學也可以?」
他垂眸應聲,「嗯。」
回答的這樣乾脆,顯然是提前考慮好要答應她這個要求。孟臾克制地沒動眉眼,故意道:「交男朋友也可以?」
剛說完,總不好立刻打臉說不行吧?
「你——」動作轉換之間,大概是不小心牽動了傷口,謝鶴逸本就沒什麼血色的臉唰得慘白,他蹙眉偏過頭嗆咳一聲,沒好氣地沉聲斥她,「……那是你自己的事,別來問我!」
嚯,不禁逗,反應這麼大?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獅子,內里狼狽全都在強撐端著的架子下頭。孟臾悄無聲息地吐了下舌尖,想起從陳墉辦公室出來時,她暗自下決心制定的不能再故意吵架的原則來,旋即起身,乾巴巴地硬轉話題:「你要不要吃水果呀?我去幫你切——」
孟臾出去收拾,橙子去筋取出果肉瓣,草莓去蒂一分為二,梨子去皮切片,色澤搭配和諧,擺在純白的盤子裡看起來格外有食慾。
謝鶴逸的習慣說不好是挑剔還是隨意,他不喜歡吃不合時令以及味道奇怪的水果,剛把人給惹毛了,現在自然要以他的偏好為主。
洗手的時候,她聽到裡面傳來手機的震動,接著是謝鶴逸接通電話的聲音,低低的,古井無波般讓人聽不出情緒,「不用過來醫院匯報……你讓他直接發到流程上,我看過以後給他簽。」
應該是要處理工作上的事,孟臾抬頭看了一眼掛鍾,八點四十。
她端著盛著水果的碟子走進去,見謝鶴逸已經戴上了眼鏡,正對著手機看流程里的文件,低垂著眸子,手指上下滑動。大概是屏幕太小看不清字,他有些費勁地蹙著眉。
孟臾沒說話,將果盤放下,拉了張椅子過來坐下,用叉子拈起一塊草莓咬在嘴裡,安靜地等他看完。但直到她吃掉三分之一,他像是都還沒有要結束的意思,孟臾只好說:「已經快九點了,你在住院,還要加班嗎?」
「嗯。」他抬眸看她一眼,隨口應了句,「有點事。」
公司涉密項目全面收尾,緊鑼密鼓地連續結項,核心業務戰略性軍轉民的巨大調整,難免會讓這些年集團里那些隨項目派駐的軍代表們怨聲載道,分管人力資源的副總按他的意思提報了相關人員轉技術中心和二級單位高管的方案,但細節問題還是很大,上無道而下怨叛《晉書》,處理不好又是一場風波。
孟臾佯裝哀怨,長嘆一聲,「唉——哪家公司的老闆心這麼黑啊?剝削壓榨個沒完沒了,真是萬惡的資本家……」=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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