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芫忽然覺得有些累,也有些冷,眼前的天色混淆了白晝與黑夜,讓人眩暈。
她歪了下頭,蹭過他的掌心,彎起唇角,「李晁,姑母睡了,我也想睡一會兒。」
「你抱我,好不好?」
「好。」
眉心映下滾熱的吻,她因他虬實的手臂騰空而起,打橫抱在他懷中。
眼皮疲憊地闔上,她被安放在他心口的位置,有力的心跳聲驅散無盡的雨聲,漸漸帶來踏實的溫暖。
她實在緊繃太久了。
緊繃著心神改變,又緊繃著等待。
如同在牢籠里等待宣判,等待生存還是死亡,終於,等來一切水落石出。
那些不甘與憎恨墜著心力往下落,沉沉地侵蝕夢境。
蕭芫夢到了前世。
已知的事實完美地將前世她所有不知道的補上,她像是飄在空中,化作一縷幽魂,居高臨下看著所有的發生。
她看到王夫人臨死前以求救之名想法設法地給姑母托信,姑母如同今生一樣,最終,還是答應見她。
人將死了,為了最後的體面,她只向姑母道了當年先帝與姑母的舊事。
也,只來得及說這些。
滿目素縞,王家待客的正堂成了靈堂,而宮中的慈寧宮,死寂得如同另一個墳墓。
她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在慈寧宮中來來回回,一日三次,從不間斷,每一次,都會在殿門口站上好久。
李晁高大雍肅的身影,偶爾會在她的不遠處。
他知道的不比她多。
姑母不曾告訴她的事,也沒有告訴他。
那時,前朝實在是太忙了。
黔方慘案身亡的百姓名單鋪滿了整整一個金鑾殿,一直往外,鋪到了幾近含元門。
文武百官從兩側沉默地走過,五爪金龍的丹陛石也被蓋住,李晁當著天下百姓,當著所有京城與地方官員的面,下了罪己詔。
祭天台上,他摘下了冕冠,向著黔方縣的方向,深深一禮。
尚未親政的少年帝王,身體孱弱的皇太后,從那以後的每一步,都要比之前難上千倍萬倍。
可黔方還需災後重建,可朝廷還有碩蟻蛀空國庫……
討伐,謾罵,彈劾……心懷不軌之人乘機作亂,每一個政令,都是一場上位者與下位者的殊死博弈,字字句句,身心俱疲,幾乎透支生命。
蕭芫漸漸看不見自己,也漸漸看不見所有人。
前世王夫人身亡之時,是幾月之後,那時李晁剛滿十九,而她剛滿十六。
她被姑母保護得太好,眼裡還只有爛漫的花兒與精緻的首飾,是個真正的孩子模樣。
煩惱隨風,笑也快,哭也快。
蕭芫不知為何,竟有些慶幸,慶幸自己什麼苦難都不知道,也不懂得。
不然,誰去逗那時的姑母開心呢。
她有自知之明的。
前世的十六歲她還什麼都做不好,就算知道,朝事宮事也都幫不了忙,甚至反而給姑母添麻煩。
總而言之,真的,一點兒用處都沒有。
只有姑母因為她的一個個笑容,勉強還算有些用。
她還可以為姑母嘗藥,日日侍奉姑母,姑母在疲憊的間隙攬過她,欣慰地說她最近乖了不少,一次禍都沒有闖。
她眨開眼底的濕潤,撒嬌討賞,姑母漫開笑意,嗔道,你個小機靈鬼。
她驕傲翹起了尾巴,欣然接受姑母的誇讚,抱著姑母的胳膊搖呀搖,在繁冗堆疊的書案前,歡聲笑語地和姑母鬧作一團。
蕭芫也笑著,可笑著笑著,淚卻流了下來。
「芫兒。」
她被抱起,有些粗糙的指腹撫過她的臉頰,蕭芫渾身一顫,猛然驚醒。
「姑母……」
眼前尚且朦朧著,她慌亂地想讓自己看清楚,緊緊攥住他的衣襟,聲音帶著哭腔,「李晁,姑母呢,姑母怎麼樣了啊。」
李晁緊緊抱住她,兩個急促的心跳相貼。
她的模樣,像是心上的一記猛擊,酸痛聚攏,沉悶地怎麼也漫不開。
「沒事的,御醫來看過了,母后沒事,已經不發熱了。」
蕭芫像是有些聽不懂,要掙開他下地,「姑母呢,我要去看看,我剛剛……剛剛不應該離開的,我……」
「我帶你去。」
李晁手臂錮緊,勁腰稍用力,一轉身,便帶著懷中的她下了床榻。
殿外,風雨已過,天光轉霽。=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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