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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得蕭芫生疼。

她忽然受不了他看向她的目光,受不了自己在他面前的模樣,好像她直白地攤開了所有,赤裸裸地什麼都不剩,他卻衣冠楚楚,肅謹工整,雍容威儀絲毫不減。

視線模糊、扭曲,他的聲音也模糊了,她沒有意識到,自己在不斷地向後退。

直到某一剎,兀然轉身,抬足向外奔去。

風雨撲面,她望不清前路,只憑本能想著回去,回來時的地方,快些,再快些。

華服被風吹在身後,廣袖與衣擺一同大大鼓起,如同生了華美的雙翼,帶著她一往無前。

什麼珠釵、簪髻,連同儀態、體面,她通通都不顧了,什麼身份她也不要了。

她只是蕭芫,她自己的蕭芫。

空無一人的宮道上,碧瓦朱甍之間,四四方方的恢弘肅穆里,她卻自由地像是要飛去另一個世界。

有許多聲音在身後喚她,她沒有回頭,大雨代替她流淚,也沖刷著、洗滌著,她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痛快。

頤華殿迎接著她,她飛奔著跨過宮門,上了石階,入了側殿的書房,將唯一的那扇門緊緊關上。

跌坐在地。

雨水不斷從身上流下,凌亂的碎發順著側臉胡亂貼在下頜,衣擺散開,濕濕積了一灘。

她好像也隨著水一同流下去,融入地磚的石縫裡,徒留一個華麗的皮囊。

神思恍惚著,讓眼前的一切都慢慢抽象,她冷得縮成一團,好像聽到了外面他的聲音。

眸光空洞懸在半空,手捂著胸口,疼得彎下了腰。

……

「陛下。」

丹屏攔在李晁身前,冷道,「您回去吧,說不定就是因為您在這兒,娘子才一直不肯開門。」

殿前所有人身上都濕透了,甚至李晁的半邊身子還在雨里,他卻像是完全沒感覺到。

看向丹屏的眼神含著幾分嗜血的紅,明明身在下一層石階,卻居高臨下地如同看著一隻螻蟻。

「讓開。」

丹屏本能地怕,伏屍千里的帝王之怒面前,又有何人能不怕。

但她半步也沒有後退。

就是因為聖上,惹得娘子淋著大雨跑回來,渾身濕成那樣還一直不肯開門。她都不敢想像,娘子是有多傷心。

李晁手臂肌肉繃起,似在蓄力,腳底微動,就要忍耐不住。

若非看在蕭芫的面子上,這麼個小小的侍女,還以為能好生在他面前擋著?

正在叩門勸人的漆陶餘光瞄到,連忙跑過來,一把將丹屏拽到身後。

懇切道:「陛下,娘子身子本就不能受寒,再這樣下去,奴婢怕當真會出事。您便回去吧……奴婢給娘子說您回去了,您躲一躲,好歹讓娘子開門,可好?」

最後一句,聲音小得幾乎要被雨聲遮住。

李晁僵了幾息,思緒方艱難地轉動。

他想到了重明寺里,她在他懷中痛到崩潰的模樣,心好像被人狠狠揪了一把,千瘡百孔地又擰出血來。

不再作聲,沉默著退到了更遠的地方。

是書房往外看的死角,也是毫無遮擋的大雨中。

冷硬的面龐如刀削斧鑿,雨再大,他也沒什麼反應,雙目似枯井。

直到書房有了動靜,他才像注入靈魂一般,目光移過去。

但那邊看不見他,他也看不到那頭,只是凝神聽著,可惜,不曾聽到她開口。

等漆陶趁著蕭芫沐浴出來查看時,殿外已空無一人,徒留無止境的雨聲。

.

這一場雨,來得快去得卻慢,又下了整整兩日,才終是放了晴。

黔方之案終於塵埃落定,奏請聖上覆核後政事堂送來了最終版的卷宗,被千叮嚀萬囑咐要親自呈到聖上御案,哪知在御書房門口被言曹攔住,就是不放行。

官員著急道:「中貴人,三省長官都在署衙等著下官復命,臨門到腳了,便行個方便往內通稟一聲吧。」

言曹當真無可奈何,「不是奴婢不放行,是聖上專門交代了,任何人不得打擾。」

官員還要求,被言曹拉到一邊,低聲勸誡:「主書您且小聲些,您也知曉,這兩日聖上……」

遞了個意會的眼神,苦笑道,「且恕奴婢多句嘴,黔方的案子聖上本就要保萬無一失,與其昨日似的引得龍顏大怒,不如多查驗幾番,省的來回折騰。」

這堂後主書是個機靈的,聞弦歌知雅意,不動聲色請教,「那政事堂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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