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呢,她只是生病了,沒有做錯任何事,他為什麼不願見她?
為什麼,要答應娶旁人?
是因為她快死了,所以迫不及待……要尋另一人與之大婚嗎?
可為什麼,為什麼偏偏是蕭若呢。
李晁,為什麼呢。
心兀然一痛,呼吸顫抖著。
前世,她死心了的。可你又出現了,出現在與她最無憂無慮的年歲,於是死灰復燃,她又不信了。
為此,她不知不覺尋著辦法地為你開脫,好似世間所有的不得已都系在你一人身上,在那個風雪祭台上,身著袞冕,享萬國來朝、山呼萬歲的帝王身上。
蕭芫一步,一步,到了他面前。
眸深似海,承載著望不盡的,錯位的時空。
她問他,又像是在問遙遠的過去,與再不會到來的未來。
「李晁,若……我不在了,你會娶她嗎?」
語調很輕,很柔,明亮矜傲的聲線如浸在幽潭,有些不真切。
盡數傾付予她的目光忽而凝滯,滑過不解。
是不明白,也是不確定。
「嗯?」低沉的一個單音。
好似,心中隱約捕捉到了什麼。
蕭芫沒再重複,她知道他聽清了。
艷陽漸被幕雲遮掩,她的眉目暗淡下來,哀傷如雨霧。
他走進一步,接過她的傘,工筆描繪的牡丹盛開在彼此的墨發之上,靜候著將要傾盆的大雨。
丹鳳閣的雕樑畫棟,翹角飛檐注視著他們,注視著這世間唯二可以身著如漆墨裳,輔以金紋修飾的帝王與未來皇后。
仿佛已經跨越時光,凝視了太久,太久。
李晁沒再問為何。
似也不必問。
胸膛總是渴望將她緊緊納入,但最終,他只是以指腹,很輕地拂過她的眼底。
沉沉開口,每一個字,都帶著逾越萬鈞的分量。
「若沒有蕭芫,李晁,亦不再是李晁。」
「芫兒,我無法想像若沒有你,也無法想像,會有旁人。你……」
他想問,是她後悔了嗎。
她及笄了,長大了,見識了更多,會不會……也不想要他了。
可她為他而生的祈願,擁吻時失神的沉迷,都對此予以否定,只是,一點兒都不堅定。
她像最肆意的風,似引人追逐的金陽,珍貴得讓人忍不住患得患失。
蕭芫一把拽住他的衣袖,話語如一往無前的利箭,偏又搖搖欲墜。
「你只管回答,會,還是不會?」
李晁皺眉。
他生性嚴謹,從不做這樣空中樓閣般的假設,金口玉言,他必須得對出口的每一個字負責。
反手握住她,語氣斬釘截鐵:「不會有這樣的情況。」
蕭芫手指失力垂下,忽自嘲般笑了一聲,「你也不知,是不是?」
她紅著眼睛看向他:「便當是我的一個噩夢,你哄哄我,不行嗎?」
雨倏然自天幕墜下,打在油紙傘上。
初夏總是這般,忽晴忽雨,像小孩兒的脾氣一樣起伏不定。
蕭芫咬著唇,眼睛也下起了雨,她竭力克制著。
「李晁,你以前捉弄我的時候,說的難道也全是真的嗎,為什麼總在這樣的時候,你一個不確定的字都不願意多說?」
朝堂的事也是,承諾也是。
明明是他答應她的,就因為不曾塵埃落地,她還要從旁人的口中得知。
李晁氣息一瞬亂了,胸口發悶。
他受不了她這樣看著他,這般說他。
伸手,一下將她緊緊擁在了懷中,「芫兒,斷不會的,我不可能娶旁人,你別這樣說。」
最後近乎乞求。
雨聲密密實實,這樣的時候,他還不忘為她撐傘。
蕭芫由他抱著,緊得有些痛。
得知了答案,本該開心放鬆的,她卻覺得有些空空蕩蕩。
近乎殘忍地繼續道:「為了權勢呢?若你不娶,朝局便穩定不了。」
李晁身子僵住,像被一寸寸凍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