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回來之後,不可抑制地有幾分後悔。
說好不再與他爭執的,之前躲不開便忍耐,努力將麥芒錯開他的針尖,結果呢,要不就不吵,一吵就吵了個大的。
蕭芫將雙腿蜷起,縮在坐榻上,怔怔看著書案一角被收好的紙張。
全是他的字跡,還有他畫的輿圖。
為了講清楚,他隨手畫了好多張戰役行軍的地形圖,細緻程度不亞於編書撰文。
看他被她氣成那樣,她不覺得痛快,也不覺得開心,卻慢慢慢慢地,遲鈍地感受到了淺淡的輕鬆。
儘管不管不顧,但終是卸下了背了許多許多年的石頭。
陰雲裂開,透下的一縷天光照亮心底陰暗的一角,驅散了本不該有的陰霾。
只是回想起來,她好像一不小心,將前世後來的事遷怒到了現在的他身上。
蕭芫有些艱難地支起身子,忘了趿上錦履,赤腳蹣跚步到書架前。
指尖依舊冰涼,觸及那本遊記時,錯覺自己也會融化,與承載著大千世界的文字融為一體。
將書拿下來,翻開,最新的一頁夾著長條的松花箋,上面勾勒著一朵寫意的牡丹。
淚水就在這一剎那,潰敗地自心底滿溢出來,她將書抱入懷中,哭得向下墜落,跪坐在地。
不顧形象,不顧妝容,死死捂著胸口,悄無聲息。
直到半蜷縮著倒在冰涼的地面,頭腦昏沉悶痛。
李晁,你也該嘗嘗前世我的滋味。
嘗嘗那麼多年都被否定的空洞與痛楚。
我見不到前世的你,便拿今生代償。
況且,我也沒說錯,不是嗎?
是,你是當皇帝當慣了,但我從一開始,就從不是你的臣民。
.
輕雲如紗,月色沉邃。
賞花宴前兩日,諸多事務終於告一段落,花箋名帖也順當派了出去,一切妥當無誤。
蕭芫為姑母按摩後告了安,帶著侍女出了慈寧宮,仰頭望見天邊月,一時興起,沿著宮牆逛到了御花園旁的丹鳳閣。
丹鳳閣為環形,四面花影婆娑,簇擁著中央一個大大的鞦韆。
這座鞦韆,是當年她入宮後,姑母專令人為她建的。
幼時在蕭府,她動輒被忽視,總是滿身的傷,最開心的事就是吃一頓飽飯,最大的願望,就是盪一盪繼妹小小的鞦韆。
那時蕭若才兩三歲,她也將將四歲,只是她記事太早,才將這樣的願望也帶到了宮中。
姑母毫不吝嗇,用實際行動告訴她,她本就配得上世間最好的一切。
鞦韆盪起來,花影在晃,樓閣忽遠忽近,只有空中玉輪不怎麼動。
蕭芫仰頭,看薄雲似一隻調皮的手,不時撩撥兩下月的邊緣,朦朧出清冷的月暈。
她伸出一隻手,學著輕雲,去觸碰月亮。
鞦韆依舊在晃,她身形有些不穩。
「當心。」
低沉的嗓音響起,有力的大掌扶住了她,也帶著鞦韆停下。
蕭芫回眸,風吹起她一縷髮絲,月華流淌的光瀑里,她美似廣寒仙宮下凡的神女。
卻比神女更雍容,更張揚鮮亮。
蕭芫望著李晁。
不論其它,單論樣貌與氣質,他總會讓人發自內心地感嘆,天潢貴胄當如是。
單是這樣立著,便如岳峙淵渟,俊貴無儔,威嚴蘊朗。
只不知是不是月色中的錯覺,不過兩日未見,她竟覺得他的下頜線條更鋒利了些,昂藏的身軀氣質愈發內斂,濃郁的眉眼卻在明月花影中暈染出溫煦的情韻。
第17章 道歉
蕭芫沒有動作,也不知該說些什麼,稍垂下眸子,看到了他被華服包裹著的身軀。
幾層衣料也遮掩不住他精壯胸口與勁瘦腰腹勾勒出的輪廓。
視線沒怎麼停留,便轉回了身。
李晁步伐隨她到正面,高大的身影罩下來,圈起一方小小的天地。
須臾,垂在膝上的手被他攤開,塞了一枚玉佩。
聽到他言簡意賅的兩個字,「賠禮。」
蕭芫仰頭。
「我不會再如以前那般,蕭娘子可願再給我一次機會?」=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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