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芫勉力扯扯唇角,某種程度上也算是實話實說:「那日,我並未與你說謊,確實不舒服。」
「那奉御怎麼說……」
「只是覺得很難受。心裡很難受。」
她的聲音很輕很輕,好像風一吹就散了。可他敏感地捕捉到,於是質問的話再也說不下去。
他望著她低垂的眼帘,不怎麼能看得清她的神情。
沁芳亭外,鳥兒歡快地鳴叫,不知人間疾苦。
過了陽光最明媚的那一會兒,風漸漸轉涼了,他看到她薄薄的肩骨稍有些內扣,雙手放了下去,不再似剛才那般對著果乾點心挑挑揀揀。
就好像有一陣陰雲飄過來,暫時擋住了她天生耀眼的明媚鮮活。
李晁起身,親自從蕭芫身邊侍女手上拿來披風,繞到她這頭,為她披在肩上。
蕭芫嬌軀輕輕一顫,抬頭,泛著水光的眼眸中殘存幾分訝然,似是沒想到他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李晁稍抬了抬下巴,吐出兩個字:「系好。」
蕭芫低頭看看胸前,心想,平日裡這都是貼身的侍女為她系的,讓她自己系,又丑又不順眼。
今日她為了賞花作畫,可是特意選了套點綴了最多花,最與春日百花相配的衣裙。
剛想讓他將漆陶喚進來,不料肩被他的大手輕輕握住,沒怎麼使力,就將她轉到了側面。
李晁稍稍躬下身子,雙手遞下來,從她胸前拾起系帶,動作看起來一板一眼的,很簡單的同心結讓他打了許久。
指節暖到灼熱,不時會碰到她胸前的肌膚,如同一點又一點若即若離的火苗點在水面,泛起一圈又一圈漣漪。
蕭芫竭力抑制住身子的輕顫。
他身上華貴的龍涎香氣縈繞侵襲,愈來愈濃郁,蕭芫睫羽稍抬,看到他稜角分明的下頜,也感受到他離她越來越近。
近到沉緩的吐息撩動鬢角的髮絲,來回劃在臉頰的肌膚上,泛出難耐的癢意。
蕭芫放在膝上的雙手不由蜷起,捏皺了裙面。
她微微側過了臉。
第10章 交易
「好了。」
低沉的嗓音撞進耳郭,激起一陣酥麻。
蕭芫萬分不自在,抱怨:「怎麼這麼久。」
李晁聲音含了兩分戲謔,「若系得不好,你不又要嫌棄?」
蕭芫低頭,仔細瞧了瞧。
他雖然慢,但系出來的很工整,談不上多好,可也不差。
意味不明道了句,「你還會這個啊?」
「你忘了?」李晁反問,「九歲那年被罰跪奉先殿時,是誰系帶開了系不好哭個不停,還一定要同心結的?」
蕭芫頰邊紅雲愈濃,還有幾分惱意,「那麼久了,你還記得。」
「如何敢忘?若你再因此哭個個把時辰,我可消受不起。況且,今日不就用上了?」
李晁在對面施施然坐下,話題又繞回了書,「那兩本遊記你可看了?」
蕭芫看向他,不知他這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她這幾日忙得很,也就粗粗翻了幾頁。
李晁:「不會連同那些兵書一起扔了吧?」
蕭芫語結:「怎麼可能,我像是那般不愛惜書的人嗎?」
李晁點頭,「那就是供起來了。」
蕭芫:……
蕭芫不理他了。
起身。
這麼一會兒,畫也該幹了,再以捲軸裝裱,就能趕在夫子出京之前送到夫子府上。
不料身後李晁突然吐出一句:「蕭娘子這些日子這麼忙,想來也確實沒空看書。」
話中有話。
蕭芫身子一僵,不好的預感浮上心頭。
輕薄的披風被風靜靜揚起,露出錦繡飄逸的披帛,活似壁畫上欲乘風飛天的神女。
她沒有回頭,似是在看畫,可目光卻只虛虛盯著一個點。
「我之前還奇怪,你這般睚眥必報不肯吃半分虧的性子,落水那日便也罷了,後來竟任由二公主拉扯沒有反抗。原來,是想到了更好的法子。」
蕭芫幾乎可以肯定,他已經知道了她這幾日的動作。
李晁露出幾分讚賞之意,「從這一點上說,蕭娘子大有進步。」
蕭芫:……
他是說她以前傻嗎?
再按捺不住,轉身徑直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你究竟想說什麼?」
李晁睨向她,嚴肅正經的面龐透出三分漫不經心,「我頗為好奇,蕭娘子為何要暗中使人查監察御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