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由她如何哭求,哪怕她跪得昏了過去,都不能讓他改變絲毫的主意。
甚至其中原由,他覺得她不該知道,她便到死都不知。
最後還是從旁人口中,知道姑母喪儀如何,知道他原來就要親政了,親政大典在何時,知道……
親政之後的大婚是與何人。
冰涼的澀痛漫上心頭,蕭芫有些喘不上氣。
溫暖的陽光被青磚反映過來,那麼明亮,卻浸不透她的神色,反帶出一種世事難測的蒼涼悲戚之感。
書冊有些無力地壓著手掌,她一本一本,按原樣摞好。
想起自己剛剛想許的第三個願望,眼眶泛紅,自嘲。
什麼相敬如賓,為了姑母也要與他好好相處,她想與他好好相處,可是他呢?
他何曾將她當做一個活生生的人,好好相處過?
既然他如此待她,那麼這一世,她便也原樣待回去。
他是姑母的兒子,是皇帝,是聖上,是未來她坐穩皇后之位的一環,但再也不是她從垂髫喚到及笄的晁哥哥,更非什麼或予傾心的未來郎婿。
她再也不會像前世那般事事與他較真,他要她做什麼,她想做便做,不想做……
便想法子推脫應付。
惹不起,她還躲不起嗎?
反正只要姑母在,她就會是皇后。
蕭芫神色淡漠地側臉,對言曹道:「中官費心了,漆陶,好生送中官出去。」
漆陶應下,不僅將人送了出去,還笑臉塞了一個荷包。
言曹瞧著東西被收下,他也沒被連帶著一同轟出來,心裡頭疑惑也慶幸。
可再加上這兩顆不小的金錁子,他便只覺得燙手。
方才蕭娘子的模樣,怎麼瞧著也與歡喜沒什麼關係,突然賞賜這許多,他握在手裡,當真與握著個燙手山芋沒什麼區別。
漆陶回去,問那些東西怎麼處置,蕭芫餘光掃了眼,實是提不起什麼興致,隨意道:「書放到書房,其它的你瞧著辦吧。」
言曹沒走多久,又有侍女來稟,道是慈寧宮的胡媼求見,後頭還跟著個面生的宮女。
一聽慈寧宮,蕭芫立刻起身,讓將人請到側面花廳。
花廳是頤華殿內專用招待客人的地方,胡媼是太后身邊的舊人,雖不如宣諳姑姑貼身伺候,可會得一身的好功夫,難得見她親自來頤華殿。
又是賜座又是奉茶,禮數周全了,蕭芫迫不及待問是為何事。
她正打算過會兒去尋姑母呢。
胡媼身形幹練,面上不苟言笑,可面對蕭芫,還是盡力做出柔和的模樣。
只經年的性子難以更改,開口仍是硬邦邦的,「太后吩咐老奴,挑個身手利落的送到娘子身邊,以後某些事,便不用娘子親自去做了。」
蕭芫點頭,表面若無其事應了兩句,可胡媼話中意味,卻讓她心中久久撼然。
推人落水自是她不對,剛及笄的她最是氣盛的時候,不但事事爭先,而且一有不順心,便要千倍百倍地報復回去。
可姑母面對這樣的她,卻從未想過打壓,只要不是她明知故犯,便從來都是溫柔教導。
甚至這一回,明了原由後,人前處罰,人後就送來會武之人,還留下這般明晃晃偏愛的話語。
暖流滿滿充斥著胸膛,讓蕭芫鼻酸。
姑母這般縱容寵愛,她又如何能不張揚肆意呢?
胡媼拍了兩下手,花廳外轉進來一人,蕭芫抬頭,看清來人身形面孔,一下愣住。
竟是丹屏。
她分明記得,丹屏是後來她一次宴會上醉酒,不留神險些失足,姑母教訓她後派到她身邊的。
甚至因此給她定下了不許飲酒的規矩。
怎麼是這個時候被胡媼帶來呢?
底下丹屏規規矩矩行了大禮,歡快的聲音暴露了她活潑的性子,「奴婢丹屏見過蕭娘子,娘子玉體金安。」
胡媼問蕭芫是否滿意,她忙不迭點了頭。
自是滿意的,前世最後幾年的時光里,只有丹屏一直陪著她。
送走胡媼,丹屏一下露了本性,嘰嘰喳喳地說著自己的來歷,最後依著蕭芫吩咐跟在漆陶身邊,一口一個甜甜的「漆陶阿姊」喚個不停。
瞧得蕭芫不由露出了笑容。
一直到坐在梳妝檯前由宮女上妝時,蕭芫才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