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背著佟格格離開,行至半道,忽而聽到身後少女哽咽道:「暗六,若你有為難之處,可將所有罪責推到我身上,我已罪孽深重,無妨再添新罪。」
呂雲黛愕然,繼而含笑道:「格格,奴才先謝過您的大恩。」
將佟格格送回去之後,呂雲黛折步去瞧瞧爹娘。
呂觀稼那老匹夫,今日逞能獵殺斑斕大虎,不慎被虎爪抓傷胳膊,她得去看看老匹夫死了沒,死了也好。
六年來,娘對呂觀稼的報復從未停止,她娘親也是狠人。
呂觀稼這些年來從不被允許歇息在娘的房內,還得隨時承受心愛之人發瘋的後果。
僅僅只是去歲一年內,呂觀稼身上就被娘捅出三個血窟窿。
老匹夫差點沒熬過來,甦醒後臉皮更厚了,硬生生在娘的房門口雷打不動守了六年。
青頂帳內,呂觀稼左邊胳膊上纏繞著白紗,面無血色。
此時他正蹲身伺候櫻娘洗腳。
「水夠熱嗎?」他輕柔摩挲愛妻玉足。
翁氏盯著他染血的胳膊,冷笑著伸手用力一壓,白紗頃刻間染紅。
「老東西,你今日怎麼沒死在虎口下?當真是讓人失望。」
男人並未停下伺候她洗腳,反而笑著將身子前傾靠近她,方便她戳傷口痛處。
翁氏有一瞬愕然,想起死去的孩子們,她眸中憤恨,伸出指尖戳進他才縫合好的傷口。
她下了死力,手臂上的青筋都鼓起。可那人卻還在耐心的為她擦腳。
氣死了,翁氏瞬間失去報復的快意,抬腿一腳踹翻腳盆,洗腳水濺滿他俊雅的面龐。
「呂觀稼,滾出去,我要歇息了。」她惱怒抬腳踹了他。
「櫻娘,今日那張虎皮極好,今年入冬,你就能蓋上暖和的虎皮毯。」
「我還獵了火狐和白狐皮料,回頭給你做斗篷。」
呂觀稼眸中繾綣愛意溢於言表,自說自話,仿佛沒瞧見愛妻怨恨的目光。
伺候愛妻就寢,呂觀稼趴在狹窄的四方桌上就寢。
翁氏躺在軟榻上,本想繼續對他惡語相向,讓他滾出去,可想起這是木蘭秋獮,四周住著他的上官和同僚。
罷了,今晚就讓他歇息在帳內吧。
翁氏困頓的閉眼,耳畔是男人壓抑的咳嗽聲,他入秋開始,就被她折磨的大病了一場,九死一生,險些沒熬過來。
可那又如何?他折磨了她九年,她只不過以牙還牙而已,才折磨他六年罷了,她必須折磨夠九年,才能勉強咽下惡氣。
此時咳嗽聲漸行漸遠,男人竟急步離開了帳內。
他在帳外咳嗽一陣之後,才回到帳內。
翁氏扯過錦被,遮住半張臉,身後傳來窸窸窣窣聲響,翁氏大驚失色,轉身竟瞧見呂觀稼躺在床邊的腳榻上。
「你!」
「櫻娘,你別生氣,我難受的厲害,我就躺半個時辰,半個時辰就好,我好難受,讓我緩緩可好?」
翁氏到嘴邊的惡語堵在心口,她悶悶背過身,不去看他蒼白的臉頰。
可閉上眼,鼻息間卻是淡淡的血腥氣息。
翁氏深吸一口氣,坐起身來。
「呂觀稼,你臭死了,我給你縫傷口。」
男人滿眼委屈,囁喏道:「是不是縫好傷口,我就不能再留在這?若是,我不縫。」
呂雲黛才靠近爹娘青頂帳,就聽到呂觀稼可憐兮兮的聲音。
她腳下一踉蹌,嘖嘖,老匹夫越來越有心計了,單純的娘壓根就不是老狐狸的對手。
呂雲黛繃著臉,將藥丟給伺候的死士。
帳內,呂觀稼小心翼翼抓住櫻娘的袖子:「櫻娘,我可否睡在你身邊?腳榻就好。」
「六年了,我們還有多少個六年?告訴我,我該如何做,你才能原諒我?」
「除了死,你想讓我做什麼都可以,我並非貪生怕死,我只是卑劣的想多陪陪你。」
「櫻娘,告訴我,我該如何做..告訴我..」
衣袖傳來溫熱的濡濕感,翁氏卻並不為所動。
「櫻娘,若你不在了,我也沒有活著的必要。」
「呂觀稼,我不稀罕你為我殉情,我恨你!滾!」
發現她眸中慌亂,呂觀稼忍不住潸然淚下,沒想到,她最為抗拒他的理由是這個,她竟殘忍的想將她自己,徹底從他心底驅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