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州不叛,宴北辰沒有理由攻打,只能退兵。
而角落裡,第一次看見這麼多整齊排列的追雲獸,畫酒有些錯愕。
她以前只在《魔界異奇錄》上見過追雲獸:它們通體雪白,身披玄甲,養起來非常費靈石。
養一隻追雲獸,大概可以換畫酒一百輛的白馬舟車。
這種品級的靈獸,尋常貴族養一隻都吃力,而宴北辰的騎兵竟然能人手一隻。
太不可思議了。
伐弋的視線靈敏捕捉到角落裡發呆的少女。
他朝她走過去:「找常嬤嬤?她在殿下的王帳里。」
宴北辰找上了常嬤嬤。
畫酒被這個念頭嚇了一跳。
在她的認知里,被宴北辰找上,可不會是走運的事。
畫酒擔心,常嬤嬤是因昨晚那些話而惹上麻煩。
她忍不住哀求伐弋,把她也帶去王帳。
「你確定要去?」
伐弋頗為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但轉念又想,殿下應該不介意。
畫酒鼓起勇氣點點頭。
「好吧,跟我來。」
畫酒惴惴不安跟在伐弋身後。
到了王帳前,突然有兵士找來,叫走伐弋。
於是剩下的路,只能畫酒自己走。
她在龐大的王帳前,深呼吸一口,生怕進去見到的是常嬤嬤的屍體。
……更怕的,是見不到常嬤嬤的屍體。
想起赤蛇吃那些刺客的場面,畫酒忍不住擰眉。
當她鼓足勇氣掀起帘子進去時,看見的是沒穿衣服的宴北辰。
畫酒的腦子一瞬間懵了。
面前的男人披散著發,露出精裝的上半身,皮膚白得沒有血色。
猙獰的刀口從他左胸爬至右腹,看起來格外兇險。
而常嬤嬤,正在他身後,幫他換藥纏繃帶。
看見畫酒那一刻,他笑笑提醒:「小表妹,這樣盯著男人看,可不是好姑娘該做的事。」
常嬤嬤手中繃帶還沒纏完,猝然抬頭望見畫酒,失態尖叫起來:「表姑娘,你怎麼來這裡了!」
畫酒的耳垂頓時紅透,像兩顆熟透的櫻桃。
「我……」
她不知是該先蒙住眼睛,還是該先轉身。
糾結中,她愣在了原地。
宴北辰:「還看?」
畫酒搖頭小聲辯解:「……沒有看見什麼。」
這倒是真的,畢竟他纏得嚴嚴實實。
座上,宴北辰道:「都說沒什麼要緊的,常嬤嬤非要幫我換藥。這下好,換個藥還把表妹給調戲了,讓父親知道,不得把我腿打斷啊。」
他故意把後果說得很嚴重,仿佛遭受重大損失。
畫酒信以為真,認為給他帶去困擾,更加無地自容,蘑菇似的埋下頭。
莫名想起那道駭人的傷口。
雖然他說著不要緊。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那傷再深一些能要命。
根本不像他說的那樣。
畫酒眸光微動。
常嬤嬤胡亂結束手頭的事,朝畫酒走過去,想將她拉出王帳。
等畫酒再抬頭,宴北辰已經穿好了衣服。
她鼓足勇氣道:「表哥,你的傷……我可以幫你治。」
她血脈特殊,是少有的治癒系神族。
可以治人,卻不能自醫。
身懷奇珍,而沒有強大的能力保護,是一種罪過,更是一種毀滅性的災難。
畫酒從不敢在人前泄露這種特殊能力。
她得學會保護自己。
但此刻,受傷的不是別人,而是她的救命恩人。
她還欠他一條命……不,現在是兩條。
她不希望他死,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受傷。
少女聲若蚊吶。
不仔細聽根本聽不出來。
讓這麻煩表妹說句大聲點的話,好像能嚇死她。
宴北辰沒聽清:「什麼?」
魔界尚武,加之治癒系靈根極少,是比靈礦還珍貴的存在。
久而久之,尋常人請不起醫師,便也看不起這種文弱的職業。
惡性循環中,更沒人幹這行。
宴北辰倒是不缺靈石養個醫師,但他不喜歡把命交給不信任的人。
沒有醫師的話,受傷了怎麼辦?
那也好辦。
受傷了就捱,捱不過去,還有死路一條。
在這種堪稱殘酷的淘汰制度下,能好好活在魔界的,的確都有過人本領。
起碼命確實很硬。
畫酒濃密的眼睫輕顫著,她重複:「我的血,可以幫殿下治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