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元陵還從未見過他這位岳父。
成婚那日他喝的大醉,人事不省,三日後該跟阮珵歸寧,他也賴著沒出門,到今日,竟才是第一次相見。
不過,都到這份上了,阮正業只是不咸不淡地掃了他一眼,穆元陵就知道,這裡沒有自己說話的份,如果貿然開口,恐怕還得討來一頓打。
好在阮家人似乎沒空理他。
阮珵握住那兩個人的手,三人私語了好多話。
從言談間,穆元陵推斷,阮正業身邊的應該是他的一個側室。
穆元陵知道阮珵是正室所出,可是他與阮正業身邊那個人看起來也很親近。
阮正業安排好了家裡的事,就馬不停蹄地來天牢里了。
魏月融說要跟著他,阮正業一開始不同意,但他說要給阮珵帶些衣物和生活用品,再問問他有什麼需要的,只有老爺一人恐怕交代不清楚,所以老爺就帶著他來了。
阮珵知道家裡受了恩赦,已是悲喜交集,滿臉淚痕。
「娘呢?她怎麼樣了?」阮珵不可避免地問道。
老爺沉默了下去,他雖然可以接受妻子驟然亡故的事實,但實在無法開口對阮珵說。
魏月融見狀,只得替他道:「太太……在揚州呢,等你出來了,我們一起回去看她。」
嚴格來說,他也沒說謊,太太是在揚州。
所幸阮珵並未起疑,只是驚訝於魏月融說「等他出來」,他不知自己怎樣還出的去,怎樣還能回揚州。
他這樣問了,老爺便從懷裡掏出一張契書來。
「這是和離書。你弟弟在陛下面前求了情,皇上准你跟他和離回歸本家。咱們家此次倖免於難,都是多虧你弟弟了。」
阮珵又欣慰地流起淚來。
「你只要把它簽了,我們交到有司去,等刑部核准了,過個幾天就能放你回家,那時我們一家人一起回揚州。」老爺勸慰他道。
可是阮珵流淚更甚。
「怎麼了?」魏月融敏銳地問道。
「我……怕是回不去。」阮珵含淚道。
老爺和魏月融都等著他說緣故,阮珵頓了頓,才低聲道:「我,我已有了……」
阮珵有了穆元陵的孩子。
第70章
穆元陵在一旁瞪大了眼睛。
就是那唯一的一次,讓阮珵有了他的孩子。
魏月融也怔了一瞬,但緊接著便安慰阮珵道:「沒事的,老爺和……和太太,都會把他當親孫兒看待的。」
他本想說老爺和他自己,很快就意識到方才瞞了阮珵,他還不知道母親亡故。
阮珵雖然心懷安慰,卻仍然流淚道:「我和離回家,還帶著一個孩子,怎麼回家見祖宗……」
「若說沒臉見祖宗,你父才是頭一個。」老爺開口了,「現下都已然如此了,哪裡顧得了那麼多,就是全家人都平平安安的便好,祖宗不會怪罪的。」
如此勸慰了一番,阮珵才終於點了頭,這讓他父親神情一紓。
他知道自己的兒子都是一個賽一個的正派,阮珵雖然沒有阮珩那樣認死理,但心裡也是滿是禮教,少有變通的,如今看他應了,便連忙把那張和離書展開來,印泥盒也打開了,只等著他簽字。
「不行!」一直窩在角落的穆元陵卻突然開口。
「你已懷了我的孩子,要去哪裡?你難道不知從一而終?」他霸道地拉住了阮珵的一隻手腕,不讓他摁手印。
「滾開!我要去哪裡,不與你相干!」阮珵用力將他甩脫了,還厭惡地往另一邊躲。
穆元陵不料阮珵竟厭惡他到如此地步,又想上前拉扯,卻被阮正業喝止了。
「退下!你這流刑罪徒,也不看看自己什麼德行,還配有人為你從一而終?」
穆元陵不料阮正業竟敢如此跟他講話,要是以他從前的地位,阮正業雖為他的岳父泰山,恐怕也得俯首帖耳,不敢高聲。
然而如今情勢翻轉,阮家雖被奪爵,但到底還是良民百姓,與他這個罪徒之間,自然又是雲泥之別了。
穆元陵氣急敗壞,唯有道:「這和離書,我是不會簽字畫押的,我不同意,他哪也別想去!」
阮正業卻冷笑了一聲,道:「你不同意?讓你們二人和離是陛下聖裁!不管你簽不簽字,我們把這和離書和狀紙遞到衙門去,我珵兒就能回家!」
穆元陵還沒反應過來要說什麼,只見魏月融輕輕拉了一下阮正業的衣袖,說:「老爺,我看這個人不是個明事理的,咱們不要理他了,也叫大公子這幾天暫且換個地方住為好。」
穆元陵氣得差點背過氣,阮父和阮珵對他呵斥也就罷了,竟連魏月融也敢對他不敬,便高聲道:「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如此無禮!」
穆元陵是乾元,盛怒之下必然氣勢淩人,魏月融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往阮正業身後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