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她還是她,無論在突厥也好,還是在此地,她總是會心軟,總是憐惜他的。
雲夭放開他,拍拍他的肩,哄道:「我去給陛下燒水,陛下洗個澡,睡一覺,好嗎?」
蕭臨沒有放開,只是悶著搖搖頭,「你慣會騙人,我放開你,你就跑了。」
雲夭道:「我這次不騙你了,很快就回來。這裡是我家,我還能跑去哪兒?」
「五郎。」
話落後,蕭臨怔怔地將她放開,沒有說話,一直盯著她。
雲夭轉身出了房間,很快燒好水,發覺有侍衛站在自家門口,於是上前問他們去拿了乾淨的換洗衣裳。在回到淨室時,他還坐在地上,保持著她剛剛離去的姿勢,一動不動。
她實在拿他沒辦法,將熱水弄好,又哄著他去了髒衣,進入溫暖的浴水之中。她將帕子浸濕,一點點擦去他身上的污垢與血跡,溫柔又弄得他發癢。
似乎風雪歸來後,人都需要這樣一桶熱湯,洗盡鉛華。他一直盯著她,光線下的她很柔和。
她似乎離自己很近,又似乎離自己很遠。
他知道,他是惡犬,而她是唯一一個能夠拉住鎖鏈的人。今夜,他真正地低頭了,親手將控制住自己的那根鎖鏈,遞到她的手上。
洗了澡,雲夭最後把自己的床讓給他歇息。
蕭臨確實醉了,他提線木偶一般,她讓做什麼,他便做什麼。最後迷迷糊糊倒在她的床上,撲鼻而來的是那股熟悉的桃香。
久違了。
經過一年半,玄武殿早沒了她的氣味,總是睡不好覺,他實在懷念得緊。如今這股令他安心的氣息縈繞包裹,心也慢慢放緩了下來,漸漸沉睡過去。
雲夭看他熟睡後,終於鬆了口氣,有些疲累,心底又有些異樣的情緒生出。
她自己身上也被弄了一身血,便回淨室中隨意擦洗過後,換上寢衣,倒在床對面的榻上睡去。
蕭臨很久沒能睡的如此好,他還是做了一個夢。
夢中,他好似又回到了那日,雲夭馳騁在他上方,肌膚白皙,身段柔軟,她低頭看著他痴痴笑著,烏黑的髮絲落在他的臉頰處,有些微癢。搖晃的她實在太美,讓人腳尖發麻,可他怎能容她如此放肆。
他將她拉下吻她,可是不夠,他想將她轉身壓下。
「陛下,救我!」
一聲輕喊傳入他腦中,似乎有些空靈。轉眼一看,他已經站在屋檐下方,那個放肆的女人趴在屋檐上,朝著他嬉笑鸝語。
「陛下,救我!」
月涼如水,她從屋檐上如鳥兒般飛身而下,這個膽大女人,竟如此不怕死。
他上前兩步想要將她接住,這個距離,接住她不是問題。
可是,他挪動幾步後,發現轉眼間,他已經站在承天門城牆之下。他還做著伸手的動作,可那隻膽大的鳥兒卻是墜落在他面前兩步之遙。
怎麼回事?
他怎麼沒接住她?
蕭臨震驚地低下頭,看到的卻是滿地鮮血,以及她摔落後扭曲的身體。
那麼美的她,不該是這副模樣。
「夭夭——」
蕭臨從夢中驚醒,瞪著頭頂的紗帳,大口喘著氣,環視一圈發現自己不在府衙,可身邊的氣息讓他知曉,此地很安全。
還好是夢。
宿醉後有些頭疼,回憶一番後,他才想起來,昨夜他喝了酒,暴怒下殺了那江都縣令,後來又沒忍住,尋了過來,跪到她身下乞求。
自己在她面前,里子面子全沒了,她還是沒能同意回到他身邊。
可是,他發覺了,她並非完全心硬血冷,相反,她很容易心軟。如此一來,便是找對了方法,既不能硬碰硬強行將她帶走,那就讓她憐憫,死皮賴臉纏著她,總有一日她受不了,會和他走的。
想清楚後,蕭臨心底鬱氣疏散不少。
他掀開帷帳,屋外黎明之際,天色還很暗。可他看得很清楚,對面榻上睡著的是雲夭。
他靜靜起身,上前,蹲下看著她熟睡的模樣,綿長的呼吸,心逐漸平靜下來。蕭臨輕輕將她身上的薄被揶了揶,在她額間悄悄留下一個淺吻,便起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