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山下依舊傳來追兵的動靜,蕭臨並不戀戰,繼續牽起雲夭往深山中奔去。
此番逃跑,不知跑了多久,卻是一直跑到夜幕降臨,從黃土一直跑到山中積雪處。
見後方再無追兵,才終於找到一個山洞,暫時休憩。
當一坐下來,雲夭重重喘著氣,眼睛都無法睜開。
兩世,從沒有一刻如這般奔逃過。她怕是自己不被追兵殺死,而是直接跑至氣絕。
真正坐下背靠岩壁之時,這些十多日的巨大疲倦才終於在頃刻間,如泄了伐的洪水席來,她渾身酸痛,寒冷,一點力氣都使不出,半闔眼,看著面前正在生火的蕭臨,終於安下心,兩眼一閉,一炷香都未有便睡了過去。
……
疏勒河畔,兩軍交戰持續一天一夜,死傷慘重,可因著援軍的到來,大鄴軍死戰之後,還是站了上風,而後將剩餘西域軍盡數擊殺,只幾個殘兵敗將胡亂逃入山中。
此時已是天明,處完戰後事宜,竹青才穿戴著甲冑入營帳中,問到副尉,「死傷如何?」
副尉道:「如今原本的軍隊,以及雲姑娘帶來的援軍,還剩下七萬。好在這仗打贏,邊境也守住,如今便是搜尋聖上身影。」
他立刻從一旁拿出輿圖,兩人展開,回憶了一番,竹青繼續道:「聖上帶著雲姑娘往祁連山中去了,祁連山高聳,地勢險峻,翻越更是困難重重。」
副尉道:「可若是他們翻過祁連山,一路向東南,最近的城鎮便是張掖郡。好在張掖郡如今已經保下,我們分兵入山中搜尋,再一千人撤回張掖,你看如何。」
「好,也只能如此。」竹青頷首,不耽擱片刻,立刻下去調兵,入祁連山尋蕭臨與雲夭。
……
雲夭記得自己睡著之前凍得渾身發抖,後來或許是燃了篝火,竟睡得極為溫暖又舒適,慢慢睜開眼睛之時,精神恢復了大半,鼻尖縈繞著熟悉的氣味。
她聽著一旁噼里啪啦的篝火聲,恍惚了一陣,才發覺自己竟被蕭臨死死摟在懷中。便如前世那般,他胸口沉穩而有力的心跳入耳。而自己身上除了本身的衣裳,還穿著蕭臨的外襯與披風,加之他身上傳來的體溫,即便洞外漫山大雪,也無絲毫寒冷。
雲夭輕輕推了推他,見他沒反應,這才發覺他原本身上的盔甲已經褪去,只穿了一件單薄的中衣,染滿了血,看不出是別人的還是他自己的。
「陛下,陛下。」雲夭喊了他兩聲,他竟沒有反應,這才忽然心慌起來。
她立刻退出他的懷抱,撐起身子,又用力搖了搖他,「蕭臨!蕭臨!」
可他依舊睡得很死,無絲毫反應。手掌下有些濕,她這才發覺,他的腹部竟還在隱隱滲血,而後將手放置他額頭,手心一燙,他竟已經發了熱。
雲夭這才徹底慌了神,又試圖喊了他一會兒,卻還是無絲毫動靜。她深呼吸著,讓自己快速冷靜下來,而後掀開他中衣。
果然,他腹部受了傷,傷口似乎本結了痂,不知何時又再次裂開,此時還在流血。
兩人身上未帶傷藥,雲夭唯一能做的,便是將自己裙子內襯撕開成布條,又將其一圈圈纏繞至他腰間,壓住傷口。
而後又將本屬於他的衣服全脫下來,為他穿上。
做完這一切,雲夭背後出了汗,她一人走出山洞,呼吸有些急促,眼睛忽然被刺得生疼。四周白茫茫一片,思索一番,才明白兩人直接跑上了祁連山深處。
她隨意撿了些樹枝,又用雪水將帕子浸濕,回到山洞中,將冰涼的帕子敷到他額頭,而後往柴火堆里加著樹枝,防止火熄了。
忽然身後傳來動靜,雲夭的裙擺被一隻手攥緊,她急忙轉頭看向他。
火光之下,蕭臨原本凌厲的臉被映照得有些柔和溫暖。
「你醒了!」雲夭呼吹口氣,原本懸空的自己似乎有了落腳之地,找到了她依然能夠依靠的主心骨。
沒有蕭臨,她不知道自己一人能否走出這雪山。
「你還好嗎?現在感覺如何了?」
蕭臨眯著眼,似乎恍惚了一陣才回過神,伸手將額頭上的冰帕拿下,撐著身子坐起,看著她添的柴火,在頓了片刻後,忽然勾唇一笑。
雲夭此時不想生氣,見他能醒來已是萬事大吉,「你笑什麼?」
「就你撿的這小樹枝,燒兩下就沒了,還沾著雪,這火怕是滅的更快。」蕭臨挪了挪位置,「罷了,反正我們也待不久,得儘快離開此處。」
雲夭將手中濕答答的樹枝扔到地上,有些無力,道:「我又沒一人在野外生存過。曾經榆林郡有徐阿母做這些,哪怕前些時日,日日夜宿小樹林,也有福禧或者其他士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