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錚那萬餘兵士,是江寧為今一切的希望,斷不能為敵所扣。
「我此下江寧,調選的俱是強幹精兵,一霄飽餐休整,今日便能出城迎敵。」陶慨道,「鬼面將軍自領一萬兵,我即與他匯合,便是死,也必羈留官兵。」
吳覽咬牙,「我再抽調一萬守兵與將軍,陸路官兵至今仍不斷集結,望將軍馬到功成!」
陶慨卻遲疑了片刻,推了一半人馬,「先生只予我五千兵即可。城中本就兵力不足,一旦大軍抽調,他若趁虛而入,咱們便連家也回不得了!」
當下點齊了本部的沂州軍,陶慨又領了寧德軍五千的兵權,輕裝簡行,疾行奔馳至五十里外的戰場。
南城門吊橋放下,跨過泱泱江水,行軍隊列猶如映日的飛虹長貫,肅穆且昂揚。
陶慨朝晨點將行軍甚急,沒一刻工夫分與陶岳。陶岳便擠在人群之中,為瞧真切,索性竄上城樓,將腦袋搭在女牆的垛口,果然遙遙望見帶領全軍的主帥,一馬當先,金盔鐵甲,耀得寒光朔朔,只覺異常威武神勇,滿心與有榮焉,不由得揮舞雙手,竭力大喊:「凱旋!凱旋——」
或是城中人聲太嘈雜,他爹又離得太遠,終究行在馬上,沒有回頭。陶岳目送父親離去,眼睜睜望那一支再長不過的隊列消失在了蒼翠山水盡頭。
陶慨的二萬五千兵於黃昏趕上了官兵,恰逢一山坳谷地,鬼面人的兵馬正苦苦與之廝殺,聞得援兵馳至,軍心大振,竟一時反守為攻,壓過了官兵一頭。
天色愈晚,那處索性鳴金。雙方各退數里,擺開連營軍帳。寧德軍傷殘過半,鬼面人集結殘部,一張精鐵鬼面斑駁血染,兩隻幽深的眼珠直射出近乎兇狠的光芒,連帶為人瞧見的裸。露的肌膚上,筋脈也扭曲地抽搐。
「前部精兵行軍路線被泄露了。」他不慣說話,一旦開口,嘶啞難聽,如生鐵刮擦人的耳膜,「官兵不沿去路追趕,卻抄近道攔阻。我得去報信,另帶兵馬救援。」
然此處的官兵數萬,不會那樣輕易由他過去,他們膠著在了這一片谷地周圍。
陶慨道:「你傷損過多,這樣,我將所領的五千寧德軍填與你,你率兵但去,我為你把守後路,管保教他們再追你們不上!」
他雖說得豪氣,但鬼面人默默盯著他,燈火將兩人心知肚明的影子投在帳布上,一時間誰也都沒再開口。
七八萬官兵,哪是那樣好打發的。
「珍重。」許久,鬼面人應了他部署,唯道了兩個字。
陶慨久經風霜磨礪的臉上,神色並不因此感到凝重,反綻露了一絲笑容,笑中有些感喟,「多承你情,教授犬子武藝。往後他若不成器,還望將軍看在今日我的情面上,多照應他。」
鬼面人道:「好。」
二人諾定而別。當夜,鬼面人率兵離去;翌日平明,官兵欲過山谷,為沂州軍死死咬住不放。前日死屍未收,又被今日兵馬踏起的黃沙覆蓋,洛京的禁軍、州府的廂軍、北邊的沂州軍的屍體,層層堆壘,不分彼此地倒在了對方身畔。
陶慨咬牙苦守,與這數萬官兵反覆占領高處,以制山谷坳口,幾度拉鋸,硬生生絆了官兵的腳步十日,終因兵力懸殊,抵敵不過,一次在身先士卒的白刃戰中,連人帶馬陷入槍尖之下,尖刃攢身,以死相殉。
失了主帥,殘兵敗將喪的喪、逃的逃,所剩十不存一。好在官兵急於追繳已去的寧德軍,並不淹留,隨即向西而去。沂州軍殘部艱難打掃戰場,巡迴陶慨的屍首,送回了江寧。
而江寧正守城苦戰。二十萬官兵中,後發之師將近半數自下游潤州渡江,東面而來,與原本江面之上的官兵水陸並進,夾攻這一座石頭堅城。宗契被迫留副將繼續鎮守江畔天塹,自己率兵死守東門,倚仗城高池深,晝夜退敵,幾乎不曾從城牆之上離開。
城中危急若此,連個像樣的葬禮都無法為陶慨舉辦。殯葬之事,便全權壓在了府署內宅的折柳身上。
折柳忙得抽不開身。她也想風光發葬了陶慨,卻一時連做齋的僧道都找不齊。布坊緞莊十家之中,閉門七八,僅有的幾家鋪子,麻衣衰服早已不湊手,只因城中家家戶戶父兄亡故,發喪舉哀,哭聲遍於街巷。=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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