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與父母,像兩座孤島。
很快,父母的聚光燈熄滅了。
於是他自己站在正中央。
所有燈光將要熄滅之時,有一隻手終於搭上他的肩。他回頭一看,那是個近乎鬼面一般的面孔。
他沒有感到驚訝,只是略微皺起眉頭。
「跟我走吧,你的終點不在這裡。」
他看了那個人好一會兒,突然問道:「你是女的嗎?」
那隻手一緊,面孔上唯一明亮的雙眼鷹目一般盯住他。
「……為什麼會這樣覺得,我的聲音,應該聽不出來男女吧。」
是的,這個聲音嘶啞難辨,像是破損的鋸子在黑板上來回割拉,高頻的聲音讓他聯想到家裡燒開的熱水壺,而低頻的聲音含糊不清。
而面孔與頭髮……那些糾纏在一起的造物,讓他忍不住想看看鏡子,確認自己還是否是人類的樣子。
「直覺。」他眨眨眼,像個真正天真的孩子那樣好奇,「為什麼你會變成這樣?你幾歲了?」
那個人看了他很久,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反問:「你上過學嗎?」
他誠實地搖頭。
那隻手強硬地把他轉過身來,推著他往黑暗裡走,「那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的老師了。」
——
潛君之坐在床邊,抬眼皆是熟悉又陌生的裝潢。
也不知道祝昇那傢伙是怎麼找到這裡的,甚至還找人打掃了一遍,剛從總部給的住所出來,就直接拎包入住了自己的舊住所。
這個地方本就是租的,在他離開後理應有新的租客。但祝昇不知用了什麼法子,愣是給這個房子還原成了曾經他住的時候的樣子。
難道是靠照片嗎?潛君之漫無目的地發散思維,他確實有拍過照,不過那理應留存在自己的手機里,而不是被祝昇找到。
看來等他回來,得好好談談個人隱私與法律的問題了。
他按亮手機,屏幕內還停留在那個眼熟的研究員的資料界面。
他終於知道為什麼這個人看著眼熟了。
層層疊疊的虛假資料下,總部的工作記錄欄內,他看著那條最早的工作記錄。
那是八年前,關於對[暴君]的處置與試驗。
要是沒記錯的話……當時這張面孔的旁邊,站著的人是……
潛君之拿起床頭柜上祝昇留下的手機,輕車熟路地解鎖,打開總部的系統。
正要在其中找點什麼時,自己的手機卻響了。
他低頭一看,來電人正是等久了的齊四閒。
第75章
「所以, 你講述了你的過去,但關鍵點呢?」
祝昇明亮的目光分毫不讓,「為什麼想倒戈?按理來說, 你的老師給了你新生, 給了你歸處,讓你不需要再當實驗體, 你該忠心才是啊。」
秦光淺淺地笑一笑,「道不同,不行嗎?」
祝昇原本還禮貌性揚起的嘴角一下放下了, 「當然行,但為什麼偏偏是現在?」
秦光因這問題目光渙散了一會兒,像是在走神,好半天才微微張口, 「……我說了,道不同。」
「最初的時候, 我確實把她當恩人的。」
——
從那之後,他一直跟著名義上的老師行動。
老師在最開始,其實沒有教他什麼實在的知識, 倒像個稱職的人生導師,教他如何做人, 如何社交,如何表達情感。
他安逸地遊蕩在實驗室,所有的實驗都與他無關, 就像是個放學來家裡人工作的地方玩耍的, 真正的小孩。
那個時候,老師似乎並沒有打算讓他接位,對他的學習幾乎是放養的態度。
同樣, 他也沒能及時意識到,自己的這位老師究竟處於哪個地位。
真正接觸到有關黑霧的事情,是他成年之後了。
那年,他第一次被帶去近距離觀看黑霧的適應性試驗。
資料上顯示,這是一個被命名為[暴君]的[野獸],出現時就改變了海底地形,引發了大型的海底地震,似乎直到現在都還動盪不安。
G國的研究人員率先趕到,因此將[暴君]收入囊中。
只是,他看著資料,有些不理解。
據記錄,[暴君]自收押以來,情況非常穩定,沒有發生過暴動,比綿羊還要溫順,靜靜地待在那個降低黑霧活性的容器里。
這樣的[野獸],理應是物理收押為主,而非植入人體關押的。
他帶著這個疑問去問老師,老師卻斥責他眼界太窄。
「[野獸]之所以為野獸,是因為它們本性難消,只有得到絕對徹底的關押,才能真正磨滅它們的活性,將危險降到最小。你這種僥倖心態,未來會把你推向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