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敲敲門, 門從裡面開了。
開門的人正是祝昇本人。
沒有多言,祝昇讓過一條道, 秦光抬腳走進去。
這裡似乎是書店的倉庫,沒有窗,四面八方都是層疊的架子和堆放的泛黃書籍。
秦光來回看看, 倒是不急著步入正題, 「前面真的書店嗎?」
祝昇簡單一點頭,指了指牆角一張塑料凳子,「舊書店, 生意還不錯,經常有各路人士為了找紙質資料而找上門來。」
秦光順著祝昇手指的方向感坐下。
說實話,這並不是他想像中交談的場景。
倉庫並不算小,但放了太多的書和資料,腿都伸不開,只能拘謹地緊靠在凳子腿旁。
祝昇在他對面找了個箱子坐下,明明是祝氏明面上的繼承人,這會兒反倒顯得比秦光還自在。
「那麼,在談事之前,請你做個真正的自我介紹應該不過分吧,秦光?」祝昇似笑非笑地盯著秦光。
「還是說,連你的名字都是假的?」
秦光心下瞭然,祝昇肯定是通過什麼渠道查到了他的資料。
這並不難,畢竟他曾與祝昇和潛君之面對面好幾次,還參與了一年前對覃禧覃櫟兄妹倆的測試,順著照片和一年前的參與測試人員名單,不難找到他的資料。
但是,能在這麼短時間內查清,他在系統里的資料幾乎都是假的,這就不那麼容易了。
秦光搖搖頭,「名字是真的。」他有些出神。
「但是,這個名字也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
秦光從小就很聰明,因此他早就知道自己與同齡人的不正常。
比如,當同齡人應該在上學的時候,他待在家裡;當同齡人在放假時,他待在家裡;當同齡人都被父母帶著去玩時,因為太皮而被父母打時,他還是待在家裡——一個人。
父母偶爾會回來,在家裡待上個一兩天,又會馬上離開。
他從不需要任何人擔心。
但他始終不明白,父母究竟在做什麼。並非出於怨恨,只是純粹出於好奇。
這個問題,在他第一次踏入實驗室時得到了解答。
那時他才知道,父母一直在專注於研究人類的進化。
而他被准許進入實驗室的原因,就在昨天晚上看到的新聞上——不明黑霧襲擊了一個村莊,連屍體都沒有留下。
實驗室的研究人員收到了世界上其他國家的情報,意識到這些黑霧,恐怕不只是威脅人類的怪物這麼簡單。
國外的情報里,黑霧曾鑽入一個人類的身體,並操控著人類行動了一段距離,才爆體而亡。
而在黑霧盤踞在那個人類的體內時,利刃、子彈、電擊……什麼都擊不倒那個被操控的人類。
實驗室在這份情報中,找到了促成人類進化的可能。
但顯而易見的,這需要人體實驗——還得是活人。
他被找來實驗室的原因也很簡單。
父母自願成為了人體實驗的成員,身體卻經受不住黑霧的摧殘,大腦難以在黑霧的侵蝕下保持理智。
於是,他們想到了他。
他還很年輕,大腦還未發育完全,雖然被摧毀的風險也更大,但還沒發育完全的大腦,也許更有可能騰出容納黑霧的位置。
更重要的是……他幾乎沒有情感。
後者,還是他站在實驗室的中央,聽自己的父母向同事介紹自己時,才知道的。
原來我沒有情感?
他很疑惑。
那我現在的好奇,指尖的顫抖,脊背的僵硬,又都是什麼呢?
他不太明白。
實驗的開始並不需要他的同意。
但很可惜,他也沒能成功。
他沒有被黑霧侵蝕,沒有被黑霧控制。但同樣的,黑霧也沒有接受他。
他們像是油與水,哪怕在最開始被強制混合,卻也總是會分開得涇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
黑霧無法控制他,無法殺死他,但他也無法利用黑霧。
就像個單純的,沒有生命的無機質容器,把黑霧罩在了自己體內。
他被拋棄了。
父母在跪地哭嚎,研究人員慢慢從他們身邊散開,也從自己身邊散開。
就好像有兩盞強聚光燈,一盞打在父母身上,一盞打在他的身上。
除此之外的地方,都是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