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不野手指捏著自己的嘴唇,坐在那裡若有所思。她沒想什麼乾淨的事,想的是徐遠行去衛生間洗了個手,回來以後他的手指很涼。她有些不自在地挪騰了一下雙腿。
這樣的不自在一直延續到卡線。
這一天卡線大雪。
曾不野出來這些天一直在穿越風雪,但她從來、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雪。那雪像從天上潑下來,被狂風卷著。
「那是龍捲風嗎?」能見度很低,其實曾不野看不清什麼,她只是覺得那些雪像被捲成了一根雪柱。這是一場壯觀的、毫無美感的雪。
「在冬天的卡線遇到龍捲風也不稀奇。」徐遠行嚇她。
「停車吧。」徐遠行在車台里說:「頭車,停車吧。」
「正有此意。」頭車播報:「能見度差,雪太大,車隊路邊停車,不要下車、不要下車、不要下車。」
「正確開車燈,不要開遠光燈,防止眩光。」
「再說一遍,所有人,不要下車。」
曾不野甚至都沒看一眼卡線是什麼樣,他們的車隊就停在了路邊。卡線如此荒涼,地處祖國的邊界,曾不野想看看徐遠行說的不遠處的俄羅斯的村莊。
卡線又像人的心靈,雖人跡罕至,但總有人想一睹真顏。好像看到一顆心最深的地方,才算看到了這個人。
「我問你一個問題。」徐遠行的手伸過去,握住了她的手:「你當時為什麼要買這輛車?」
「就是想買,想離開城市,去很遠的地方。」
「有想過會來到這裡嗎?」徐遠行又問。
曾不野搖頭。
「那麼你現在可以想一想,是不是願意跟我一起,走完這條9400公里的331,我們走過黑吉遼,走內蒙古甘肅,最後到新疆。」徐遠行從來沒有邀請過任何一個人一起去走他的人生之路,他喜歡在路上,一個又一個人陪他一程又一程,但從沒有哪一個人陪他很久、陪他走到最後。唯一陪他走很遠路的媽媽已經離世了。
「我們開著車,走遍全國,然後我們去穿越亞歐大陸、去非洲。只要我們願意,我們可以把它開到世界上任何的地方。」
「這是這輛車的使命,它不應該呆在城市裡,不應該在地下車庫落灰,不應該日復一日地停留,它應該在路上,去迎接風霜雨雪沙石,它喜歡,它願意。」
徐遠行緊緊地握著她的手,曾不野察覺到疼,但是她緊緊回握了他。血管滯阻,指尖冰涼腫脹,曾不野原本想開口說話,但是她哽咽了一下。於是她就不說話了。
她無法拒絕,也無法應邀。
她爬過中控台坐在徐遠行的腿上,緊緊擁抱他。向外看去,已經什麼都看不到了。
車窗外是一個瘋狂的、白色的世界。
第24章
☪ 遙遠的他
◎接住一切◎
她緊緊抱著他,他也回抱她,僅此而已。
「徐遠行,你原本是這麼有禮貌的人嗎?」曾不野問。
「什麼意思?」
「你對我過於禮貌了。」曾不野貼著他耳朵說:「我想讓你野蠻一點對我。」
「比如呢?」
曾不野就不再說話,她抓著他的手,送進自己的衣服里。她喜歡他粗糙的指腹貼著她的皮膚,甚至喜歡那種刮擦帶來的微微的痛癢感。她也喜歡他乾淨。在外面接受大自然歷練的人,指甲卻短而乾淨,不見一點泥污。還有他身上的氣息,永遠如陽光一樣熱烈。
「我可以幫你。」她說:「我要感謝你。」
「你別跟我來這套。」徐遠行摟著她要把她送回副駕去,她卻趁機拉下他的拉鎖,把手送了進去,接著吻住了徐遠行嘴唇。
他哼了聲:「讓人看見!」
「看不見,看不見。」她貼著他嘴唇呢喃,手扭著他下巴,讓他看外面。外面什麼都看不見,前車433的車位,後視鏡里川卡的車頭,大家都藏進了暴雪之中。卡線的大雪驚心動魄,讓他們的心跳都更加急迫劇烈。
「我以為你很保守。」徐遠行說。
「那是你以為。」曾不野又吻住他。他太燙了,她掌心又握不住,低頭去看,被徐遠行按進了他懷裡。他不想讓她看,也不喜歡這樣的感覺。用力捏著她的手腕,讓她離開他。
「你不喜歡嗎?」曾不野問。
「我不喜歡。」徐遠行說:「你以為我喜歡,因為你覺得我就是這麼隨便的人。我經常在路上玩,可能會有很多艷遇。你覺得這種事對我來說是家常便飯,在路上、在草原上、在樹林裡,我是隨時都能來一發的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