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莫拉我!來,喝酒,今晚不醉不歸,喝酒喝酒……」一聲醉話兀地從門外傳進來。
又聽見白天裡負責登記的管事用焦急的語氣道,「家主,吉時將至,不管怎麼說,總是要走個過場,免得那群長舌婦亂嚼舌根,損了梁府的名聲。」
管事的聲音很好辨認,初聽覺得正常,再乍一聽,許是他這管事的身份限制,他的語調里似乎總是無奈的,又帶著些低眉順眼的恭維和順從。
「大喜之日,是該干點正事的。」梁先崇聽見這話,醒神了些,似乎是往門口走來了,兩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映月挺著腰板坐在床沿,雙手將膝蓋前的喜服都拽出一團褶皺來了,可她仍拽在手裡,似乎在等待梁先崇進來抓住林星這個賊人。
她不敢聲張,因為林星手裡有匕.首,萬一惹怒她了,突然給她一刀.子,她可死得太冤了。
而林星也不傻,聽見動靜,她「嗖」地一下站起身,目光在門口和映月身上來回掃了一眼後,她沿路返回。
只聽見跨越窗台發出的「咚咚」聲和窗子沒支撐住猛地拍到窗沿的聲音,只一會兒,屋子恢復平靜。
映月終於彎下腰來,透過紅紗在屋內環顧,已不見人影。
她呼出兩口氣,心中莫名有一股不安的情緒在亂竄。
這邊,門被人從外面用力推開,門的扇瓣「啪」地撞到兩邊的牆上發出巨響,讓還未平靜的映月又被嚇了一跳,她變得戰戰兢兢的。
此時梁先崇已喝得醉醺醺的,走路七倒八歪,進門還不忘晃頭晃腦地將門關上。
然後他一步步走過去,經過屋子的桌台,上面整齊地各放著高高壘起的桂圓、花生、紅棗之類有著特殊寓意的東西。
稍在旁邊的,則是用紅繩繫著的兩瓣葫蘆,以及用來揭下紅紗的秤桿。
梁先崇徑直略過這些東西,直接走到床邊。
不知道是被什麼刺激到了,他瞬間清醒了些,臉色變得陰沉起來,那如同獵豹一樣陰狠的眸子在屋子掃視了一圈。
然後他的目光落在後窗上,他踉蹌走去,推開窗,涼風灌入,窗台用以固定木桿的釘子上,留下一抹墨綠色的勾絲。
屋外的歡呼喝彩如雷貫耳。
他盯著夜色看了會兒,往回走,卻冷笑起來,映月看了片刻,他咬牙切齒,一把揭下紅紗丟在地上,用力拽起映月的手。
映月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肩膀一聳,她驚愕抬頭,濕漉漉地眼睛看向梁先崇,仿佛受了極大的委屈。
梁先崇他眯了眯眼,開口道,「這麼緊張,是剛才私會男人了?」
「你在胡說什麼?」映月被他拽得生疼,可她力氣不敵梁先崇,掙扎幾番後,反而被梁先崇拽得越來越緊,「鬆手,你喝多了。」
「我胡說?」梁先崇捏著那抹勾絲,厲聲道,「這屋子是我親自布置的,在我進來前,這後窗我分明開著,且特地加固過,輕易不能關上,如今窗子關了,留下這玩意,你跟我說是我在胡說?」
映月仔細一想,便明白了梁先崇的意思,偷.情之人,無非是從窗子進出,進來時為了不被人發現,往往將窗子關緊,而逃跑時匆忙,便會不小心留下痕跡,且會習慣性關窗。
「沒有人比我更了解男人,」梁先崇享受般猛吸一口氣,他陰惻惻道,「你聞聞,這屋子裡殘留下來的肥皂香,真是讓人意亂。」
映月百口莫辯,淚眼汪汪,連連搖頭。
此時,以平板直撐姿勢趴在床底的林星輕輕嗅了嗅,發現問題來源,她忍不住抬手,指著同樣趴在床底的陸驚洵點了點。
陸驚洵沒有發出一點聲響,他掰過林星的手掌,在她掌心快速寫下三個字,「我冤枉。」
林星動動嘴唇,似是責備,然而卻沒有收回伸出去的手。
陸驚洵見此,左右自己嗅了嗅,又寫道,「很香嗎?」
寫完後,陸驚洵察覺到他話中的不對,生怕林星誤以為他在暗示些什麼,陸驚洵一下子慌亂了,剛想解釋,這時林星握上了他的手。
他直愣愣的,目光追隨著林星,仿佛被極其美好的事物吸引住,完全挪不開眼。
林星掰開他的手掌,一本正經地快速寫下一個字,「香。」
陸驚洵眼睛彎彎,如同有萬座冰山在此刻轟然倒塌融化,而冰封其中的欣喜盈眶而出。
或許是他的眼神過於炙熱,林星寫完後,抬頭看他。
微暗的床底,燭光只落在眼前的地板上,他們看不清對方臉上的神色,可他們知道,這一刻,他們的目光在空中撞了個滿懷。
氣氛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