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梁帝,傳了宮中的老伶人彈唱舊曲。
那樂聲與平日裡宮宴上的截然不同。
淒涼哀婉,使人如見山林竹樓。
「勸君且強笑一面,勸君復強飲一杯。人生不得長歡樂,年少須臾到老來……」
那樂器,叫作「獨弦琴」。
宮中已久久不聞獨弦琴聲了。
這是南界的樂器。
當年,慕容娘娘到大梁時,南界王陪嫁給妹子一個曲樂班子,以慰她在異國的思鄉之情。一晃這麼多年過去,慕容娘娘沒了,曲樂班子裡的人相繼故去,只余這個老伶人布曼。
一曲畢,梁帝老眼有些渾濁。
他向布曼道:「你到京都快二十年了吧。南音竟未生疏。讓朕仿佛又回到了從前。」
布曼跪在地上,默默流淚。
梁帝想起慕容娘娘初進宮的那段日子。
那個異族女子,站在文德殿正當中擊鼓。
那樣活潑。又帶著野蠻。像只跳躍的小獐子。
梁帝命人喚來了南平公主。
和親取締的消息,已經傳遍了宮中。自然,阿古拉王子身染惡疾的事,眾人也都知曉了,無不為公主捏了把汗。
南平公主怯生生地走入殿來。
梁帝招手:「阿五,你來,來父皇身邊。」
南平公主走上前去,伏在梁帝的膝頭。
梁帝心中對慕容娘娘深埋的愧疚打開了一絲豁口。他的聲音裡帶了幾分柔和,道:「阿五,父皇本以為替你尋了個好歸宿,不想竟是這樣,險些叫人蒙蔽了去……此番你受了驚嚇,父皇許你一個願望。想要什麼,告訴父皇,父皇賞與你壓驚。」
南平公主想了想,仰臉道:「父皇,阿五什麼都不要,只要您龍體康健,春秋萬年,兒之大幸,百姓之大幸。」
「那朕就將許你的這個願望留起來,等你什麼時候想要,隨時向朕開口。」
梁帝愛憐地摸著她的髮髻。
獨弦琴的聲音縈繞在黃昏的文德殿。
醫官署。
深夜。
安香將庭院裡曬了一日的花茶,一簸一簸地收回來。
梅川從醫官署掌事處尋來了一本存檔,細細地翻著。
何年何月何日,宮中哪位主子生了什麼病,傳了哪位醫官,開的藥方是什麼。
她想從蛛絲馬跡中拼湊出一些被迷雲遮蓋的真相。
東宮舍人馬之問來了,低聲道:「梅醫官,太子殿下有請——」
梅川仍是專注地看著,沒抬頭。
馬之問又道:「李穆找到了,現時就在私邸。」
梅川猛地起身。
「你先走,我隨後來。」
「是。」
李穆專治婦人之病。想必對當年後宮諸人是熟悉的。不僅為慕容娘娘伺過疾,說不定也知道一些關於蘇意和的境況也未可知。
天啟二十七年,醫官署離奇死了好幾名婦科聖手,李穆是倖存者。
找到了他,便是離真相近了一半。
梅川換上一身兒太監的衣裳,叮囑安香,若有人來問,便說她晚間身子不舒服,吃了藥,發汗,睡下了,起不來。
安香點頭,掩緊了門。
太子私邸。
馬之問在門口等她。
穿過花園,太子站在迴廊的相思鳥籠下等她。
四月了。私邸芳菲未盡。迴廊的兩邊,還擺著幾盆虞美人。
月色如積水般清澈透明。
太子凝神望著月。
他眼中仿佛有一根針,將這長夜縫補起來。
聽見腳步聲,他轉頭:「梅醫官來了。」
梅川道:「殿下,您的人一路上沒有向那李穆暴露身份吧?」
「沒有。他們手腳很乾淨。帶他來的時候,連他的家人都未曾驚動。」
梅川思忖道:「府中可有南界的衣飾?」
一旁的馬之問道:「有的。府中有幾名南姬。」
梅川道:「有勞馬舍人找身南界的衣裳給我。」=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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