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柳湛舉杯要喝,萍萍又叮囑:「喝慢點, 一口不要喝太多。」
柳湛慢飲慢咽,只覺這水不燙不冷,真是妥帖,從沒喝過這麼甜的白水。喝完倚著她笑,萍萍側臉和腦袋挨腦袋:「坐會就躺下睡了,你要多躺,多歇息,才好得快。」
擔心柳湛繼續嘔血,萍萍把枕頭再墊高些,柳湛笑道:「不會嘔的,我朝左側睡了。」
左側是面朝內對著帳子。
萍萍依然墊高:「快睡吧。」
柳湛躺著卻扭頭看她好幾回,萍萍無奈笑:「我不走,守著你,不落帳子。」
柳湛這才扭回頭睡。之前萍萍僅中一種毒都暈厥,柳湛身中兩種,還要斡旋謀劃,絞盡腦汁,消耗巨大,已至極限。
此刻繃緊的弦驟松,一閉眼便睡熟。
萍萍在床邊站了會,上身前傾偷看他——帳中靜謐,他的呼吸輕柔,眼皮沉闔,長黑睫毛,睡顏平和。
萍萍怕吵醒柳湛,小心翼翼直起身,不發出一點聲音。
而後,躡手躡腳搬張圓凳在床邊坐下。
半夜,柳湛醒來翻身,就見萍萍坐在凳上,手和腦袋都趴在床上,髮髻有些凌亂,幾根不服管教的青絲高高豎著。
柳湛心中一暖,卻也心疼,撐手坐起,身倚床頭借了一半床的力量,將她抱起也放到床上。柳湛挪了半邊枕頭給萍萍枕,蓋一床被,他才不朝里側睡了,朝外面,和她面對面。下半夜半宿無夢,雖然身弱體虧心裡卻圓滿安寧。
萍萍和柳湛都睡得十分沉,天亮了也不知道,直到殿外響起爭執。
「六哥、六哥!」
「七大王您不能進去呀!」
門被柳沛和他的隨侍一人一扇合力推開:「六哥、太子哥哥,你好點沒有?」
柳沛直走到床前,才發現床。上躺的是兩個人,身倏僵硬,血沖腦門。
柳湛比萍萍先醒,旋即坐起用被子蓋住萍萍,因為用力,肋骨一痛,身往前傾。
柳沛以為太子還在嘔血,隔空扶住:「六哥你沒事吧?」
柳湛眸中並無多少暖意:「你不去趕朝會,到這裡來作甚麼?」
每年新年第一日都有諸國使節入賀,舉辦朝會。
「我心裡記掛你,來瞧瞧你好點沒有。」柳沛不假思索接口。往年朝會他都是和六哥一起去,那北方的蠻子小金花氈笠、戰袍束帶,比騎射時只有六哥能贏過他們,一馬橫過,十垛皆中紅心。
「嗚——」萍萍醒了,本能想起,卻被柳湛按在被中。
柳沛這人主打哪好奇哪哪湊,立刻瞄了一眼被上突起蠕動處,心想,六哥身子都成這樣了昨晚還能那樣嗎?
柳湛看破,低聲慍道:「你在想什麼?」
「沒有沒有沒有。」柳沛似魚吐泡泡般不斷張合唇否,兩手直擺。他本來想來看太子恢復如何,如果需要照料,會留下來搭把手,但現下儼然是不用了:「瞧見你好轉我就放心了,那我先走了?啊對了——」
柳湛深吸口氣,將被子一角低掀縫讓萍萍透氣,同時柳沛也瞧不著。
柳沛不敢再瞄,背對床榻續道:「——父皇禁了娘娘的足,興許查清以後才會重開明仁宮放。
「你好好修養,我先走了!」柳沛再丟下一句話,腳底抹油消失不見。
殿門重關上後,柳湛才鬆手,萍萍立馬掀開被子鑽出來,長吁口氣——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睡到床上了,衣衫不整,還好沒被外男瞧著。
「剛才那人喊你六哥,他也是皇子嗎?」
「是,他是孤的七弟。」
萍萍點頭,不甚在意。
這邊柳沛一路腳跟不沾地下樓梯,最末兩級乾脆並作一步跳下。出了東宮,他才嘀咕:「原來這紫絮不是紫絮。」
柳沛放慢步子等自己的隨侍,逢新年,兩側光禿禿的樹杈上都扎著彩帶,掛了燈籠。等隨侍趕到身後,他不回頭就問:「最近傳言有個小宮婢爬了六哥的床,就是她嗎?」
「奴哪裡知道。只聽宮中皆傳,那宮婢是太子殿下從江南千里迢迢帶回來的。」
「又帶回一個?」柳沛脫口而出,下一霎趕緊閉嘴。前方有司苑司的宮人們在伐雪柳枝,一根根幹得像柴,柳沛從旁繞過,回頭確定那撥宮人已離得遙遠,才吩咐隨侍:「你去打聽打聽,她真正叫什麼名字?」
肯定不是紫絮。
「殿下不會又要將人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