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皺起了眉頭。
雖然他不是疤痕增生體質,也沒有像當年那個闌尾炎手術的大叔一樣,傷口變成難看的胖毛毛蟲,可那道深紅色的傷疤,表面還覆蓋著均勻的縫合線,像一條多足蜈蚣。
白檀猛地放下衣擺,倉促爬上了床。
夜風吹動著窗外枝葉挲挲,偶爾能聽到一兩聲蛐蛐的叫聲。
白檀靜靜平躺在床上,身體幾分僵硬。
耳邊傳來還沒睡著的小嬰兒的呼吸聲,和時不時從鼻間露出來的嚶嚀。
溫順的困意彌散開,白檀只覺上下眼皮很沉,不受控制地黏在一起。
「嚶嚶……嗚哇哇哇哇哇!!!」
白檀猛地驚醒。
他驚恐地看向嬰兒,只見小孩哭得小臉漲紅,張著沒牙的小嘴聲嘶力竭,淚水順著眼角簌簌落下。
白檀手足無措,雙手在半空晃了兩下,卻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別哭了。」他用力拍了拍小孩的腹部。
結果小孩哭得更凶了,那架勢,恨不得把五臟六腑都哭出來。
「別哭了!」白檀陡然抬高聲音,使勁推了小孩一把,「我想睡覺啊,你能不能別哭了……」
孩子哭,大人也惶然無措地跟著哭。
白檀實在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才能讓這煩人的小孩別哭了,明明他已經很小心翼翼不發出一點聲音,可她不知為何還是哭個沒完。
小嬰兒的哭聲真的很刺耳,弄得他耳朵眼裡嗡嗡作響。
王姨呢,王姨又去哪了。
此時的王姨正在庭院裡翻土翻得起勁,沒聽到屋裡小孩的哭聲。
此時,不斷啼哭的小孩在白檀眼淚像是一隻來索命的小怪物,張著血盆大口,以時速二百邁朝他飛奔而來。
白檀腦海中冒出一個可怕的念頭:
跑。
跑到這小孩追不到的地方,這樣他就不用再被她無止盡地折磨了。
白檀從床上跳下去,拖鞋也沒來得及穿,拉開門狂奔出去。
只著睡衣的身影像是躲避著身後的疾風驟雨,穿過漆黑深夜,赤.裸的雙腳踩過遍地石子,扎得血肉模糊。
要跑到哪裡去呢,白檀不知道,唯一的念頭就只有跑。
夜晚的小鎮被靜謐籠罩,幽深的布倫河表面點映著如星星般散碎的昏黃小點。
白檀一直跑,穿過鎮中心莎士比亞的故居,跑過莎士比亞的銅像,也不知跑了多久,他終於沒了力氣,在河邊停下,一屁股坐在地上。
因為劇烈運動導致腹部的刀口隱隱作痛。
白檀大口大口呼吸著。
跑掉了。
他終於聽不到那小孩無休止的哭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