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肆踮起腳,離他更近一些,近到視線里只剩他的臉,再也容不下其他。
當然,他也是如此。
「那你呢?若是那日落水之人不是我,你還是會奮不顧身地跳下去救嗎?」
江衎辭沉寂的眸子裡倒映出她的臉,那含笑的眼眸,分明是看透了一切。
看透了他忽然轉變的態度。
他心裡有些燥,站直身子,斂去了臉上所有的情緒,又恢復到一貫的淡然。
大步往外走,步子卻稍顯不穩。
「殿下不用送了。」
泱肆終於忍不住笑出來,吃醋的莫辭,真的還蠻可愛的。
她笑著追上去,江美人都吃醋了,當然要把人家哄好了才行啊,怎麼可以讓他回去胡思亂想呢。
她小跑著走出去,不由分說再次拉著他的手,左右晃了晃,嬉笑著說了兩個字:「不會。」
見他怔神,指尖在他的掌心撓了撓,痒痒的。
她復又強調道:「只送你一個人。」
小姑娘帶笑的眼睛裡星光流轉,明亮動人。
他抿著唇,只發出了一個「嗯」,辨不清裡面的情緒。
笑著目送江衎辭的馬車離開,泱肆才重新進入帳篷,躺到床榻上。
這下,她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陷入沉睡之際,整個身體傳來嚴重的失重感,她仿佛一瞬間墜入了無邊的黑暗。
可是她沒有墜地,那種懸浮在空中的感覺有些熟悉。
她試著睜開眼,看清了周圍的一切。
金黃的大殿,裡面坐著幾位朝廷重臣,她只看見他們的嘴開開合合,卻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麼。
大門被人推開,外面的冷白的天光照進來,無比刺眼。
她看見了另一個自已,從那道光芒里走進來,逆著光,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身後傳來一道慈愛的聲音:「阿肆,你怎麼來了?」
泱肆聽見「自已」說:「父皇,你是不是不要我和母后了?」
周遭那麼靜,靜得出奇,她的聲音明明不大,卻像是被放大了一般,一字一句如此清晰,在大殿之中遙遠又空靈。
大殿之上,帝王道:「阿肆,朕知道你一時難以接受,但是立後是眾大臣深思熟慮後的決定,一個國家不能沒有君主,一個王宮也不能沒有皇后。」
她看見「自已」的臉上落下晶瑩的淚水,從尖尖的下巴滑落,一言不發復又轉身離去。
她看著那道天光,想追出去,卻不能行動。
胸口很悶,像是被什麼東西奪去了呼吸。
似有所感一般回過頭,她看見,大殿上,帝王的旁邊,那個男人也在望著外面的天光,那張美如謫仙的臉明明無波無瀾,泱肆卻莫名覺得他很難過。
因為「自已」的哭泣而難過。
她又什麼都聽不見了,周圍的景象開始變得模糊且虛無,只有男人的臉依舊清晰。
她一步步走過去,靠近他,很想摸一摸他,很想安慰他。
可是她還是碰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