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說完,齊麗蓉便掉下淚,艱澀道:「把鵬程送到醫院後,醫生說他身上的那些淤青其實就是出血。最後回家的那段時間,他在床頭的桶邊吐了好多血……」
「我這一輩子都忘不掉那個場景。我對不起鵬程,也對不起老葛…」
紙頁刮擦的聲音響起,爻惡把檢查單翻到某一頁,拿到青涿面前,仿佛分享什麼有趣的事似的給他指了指某個地方,後者目光頓時一凝。
「我剛剛的話還沒說完。」爻惡淡笑著,五官透露出一股令人悚然的惡意,看著齊麗蓉輕聲開口道,「這份報告的患者,不是你。」
「血友病是x線隱性遺傳,一般來說,女性大多作為攜帶者,而非病患。如果你的父親確診,而母親是正常人,那麼你只可能是攜帶者。」
「……」最開頭的那個結論叫齊麗蓉驀地呆住,她啞了半晌,又迷迷濛蒙道,「什麼x線什麼攜帶者…?我之前特意問過,我娘那一系中並沒有人得過這個病。」
齊麗蓉的文憑僅有小學畢業,並未接觸過任何生物知識,更不懂什麼xy染色體。
一隻手接過爻惡手中的檢查單,青涿簡明扼要地點了點其中一項y染色體檢測指標,「這個東西,女性是沒有的,所以這份報告真正的患者是一名男性。」
「醫院不太可能出現檢查單發錯人這種低級錯誤,所以齊姐,你該想想,如果醫院給出的檢查單是正確的,為什麼到了你手上,就成了這個模樣?」
這已經是明示了,只有那位自告奮勇、冒雨騎了兩小時自行車去醫院的男人有這個時機。
齊麗蓉臉頰上因為懷孕而豐腴的肉抖了一抖,她愕然地看了眼葛王生被白煙繚繞的厚實背影,聲音突然放得很輕很輕:「你的意思是……老葛?!為什麼?!」
沒有回答是與不是,青涿用最簡單的舉例向她說明:「x線隱性遺傳的意思是——假如丈夫正常,妻子只作為攜帶者而非病患,那麼所生的兒子有一半可能患病;假如丈夫患病,妻子攜帶,所生兒子也是一半的患病可能。」
「這是懂得基礎生物知識的人都能推算出來的。但如果不懂,就很可能進入一個誤區,以為父母之間誰有患病,孩子的病就必然來自於誰。」
——葛王生如果懂得基礎生物知識,就不會做到把這麼漏洞百出的檢查單直接交到齊麗蓉手上了。
而如果他什麼也不懂,且特意著手改了報告,目的便昭然若揭。
二十年前的行為軌跡與隱瞞手段,在二十年後被揭露得無所遁形。
……
……
在醫生發下判書,確定鵬程患上的是遺傳病時,急忙找家裡問病史的不只有齊麗蓉,還有葛王生。
這一問便出了事。
家族祖輩里還真有人得過這病。
就在葛王生不知所措、想著怎麼向妻子解釋時,齊麗蓉帶來了消息。
老丈人也有這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