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稱呼已經不是青貞, 而是巫鷸。
夏時,羽邑舉行帝君祭典, 青貞便是在這次祭典中成為青宮之巫,她到了成為神使的年紀。
她的額頭繪上有神徽,她的面具將伴隨終身。
天性逍遙自在的少女成為深幽神殿裡的巫女令人感傷,而如今這個少女還將被嫁予簇地的執鉞者。
「覡鷺似乎很意外是我。」青貞的聲音帶著笑意,面具下是一雙明亮的眼睛。
在確認身份那刻,青南心中升起一股怒意,對青宮大覡和覡鸕的憤怒,而對方的笑語聲,讓這股怒意轉化為愧疚。
若是更年長的巫鶴,自己的感受會好一些嗎?
那個性格內向,不善言辭的巫鶴,又將如何在高屋生存。
青宮本就不該因為懦弱與對強敵的恐懼,而將青宮巫女嫁與羽原為妻,為了自己的安逸,給他人安排不幸的命運。
青南沉默,注視著身穿巫女服飾的青貞,留意到她左手腕上戴著玉鐲與一串白陶珠手鍊。
去年,青南出使五溪城,帶回一袋江皋族的白陶珠,個個圓潤可愛,青南將白陶珠饋贈身邊人,青貞得到這份禮物,便將珠子做成配飾,一直戴在手腕上。
「巫鶴她……她跟大覡說如果青宮必須嫁一位巫女,她會去。巫鶴想替我去,我知道。」
青貞握緊自己的手,提到巫鶴,情緒明顯有些波動,稍作停頓,才繼續說:「巫鶴太老了,我合適,我是出於自願,覡鸕倒也沒有逼我。」
那稍稍黯淡的眼眸再次亮起,她抬起頭,真誠地看向青南,看見對方眼眸里深深的憂慮,她握住青南的手,壓低聲音;「覡鷺,你看,我沒有感到害怕,我從小膽子就大,我不怕他。」
這個「他」指的便是以殘忍無情聞名的簇地執鉞者。
那雙骨骼較男子纖細的手很暖和,確實手的主人沒有在顫慄,心裡沒有恐懼。
「當年我和青露第一次上山採藥,遇到一頭髮狂的野鹿,青露嚇得哇哇哭,還是我扔石子把瘋鹿攆跑。我還記得,天黑後,覡鷺和巫鶴見我們倆沒回來,上山尋找,最後在樹上找到我們。覡鷺還誇我,說我比獵人都厲害。」
青貞輕輕一笑,憶起往昔。
「縱使是獵人,也有難以對付的野獸。」青南放開青貞的手,他嘆了聲氣,朝帷帳外探看。
房門仍緊閉,兩名婦人還在整理隨嫁的物品,屋外不見往來的身影。
青南在青貞身前坐下,他壓下頭低語:「這裡不是野鹿出沒的谷地,是片血腥的荊棘林,想從容的行走其中,不是件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