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陽仰頭看著這如同降臨般的場景,震驚得不知該做什麼反應,眼看著就要掉入地裂中,卻被拽著年薇刺藤的簡旭一把拽開了。
更遠處,那未曾升起的黑色太陽,也轉動著十八道利劍般的光芒,像是要刺穿最後阻礙它的海面,成為真正的太陽占據世界。
紀鐸就佇立在這即將崩塌的天地間,殘存的右手還緊緊地攥著,深邃的眼眸注視著已經快要看不出人形的「宋承業」,半步未退。
而他的腳邊,那十二隻已經化為晶瑩珀石的神像,卻突然顯出巨大的虛影,站在紀鐸的身後,為他支撐一片穩定的角落,與「宋承業」對峙著。
「放棄吧,就憑這些小東西,你什麼都改變不了。」
黑色的礦石撐開了「宋承業」的身體,撕扯著他的皮膚無限異變,向著距離他最近的神像虛影伸出那姑且可以成為爪的肢體,將它捏得稀碎,甩下一片星屑般的銀色碎片,又迅速被黑色污染。
「看吧!」
「他的力量也不過如此!」
遊戲中的天地隨著他的聲音劇烈顫抖起來,發出分崩離析的駭人響聲,紀鐸眼前的所有場景都開始跟著異化。
但他仍舊站在那裡,剩餘的銀色神明紛紛向他傾身,代替失去了形體的人偶,為他籠罩起溫柔的保護。
「宋承業」宣洩般,又瘋狂地撕碎了數個神明的虛影,雷電聲、地裂聲、巨浪聲此起彼伏,都在昭示著他的威勢與憤怒,久久沒有平息,仿佛要毀掉整個世界。
可就在一切都岌岌可危,所有銀色的神明都要被摧毀時,「宋承業」卻突然停止了暴動。
他突然逼近紀鐸的面前,然後十分和緩地,將那似是長爪又似觸手的肢體伸向了紀鐸,再次開口時,語氣是充滿誘惑的邀請:「其實我也不想這個樣子,把你們當作敵人。」
「銀珀還在你哪裡,對嗎?我知道他也是殺不死的。」
紀鐸始終保持淡漠的眼眸,終於動了動,但他卻沒有正面回答,任由「宋承業」繼續說下去。
「說起來我們也算是同類,都來自深不見光的地底,只不過是想要到地上去看一看而已,這又有什麼錯呢?」
「你沒有必要阻止我,相反我們可以達成很好的合作。」
「作為人類,你的身體是那樣的完美,將它交給我——而被我寄生的你,也可以獲得比尋常人類更久的生命,更久地陪伴他,難道不好嗎?」
「這提議聽起來不錯,」紀鐸終於給出了回答,給了對方一點點看似可以商量的希望,「但我如果往自己身體裡放一條蟲子的話——」
他的話語頓了頓,目光微散划過渺茫的溫柔,再開口時卻是無比的凜冽:「銀珀他會嫌髒的。」
說完,代表鳥獸動物的神像,突然逸散成無數光團,撲著雙翅如流星般,向著異化的「宋承業」撲去。
「宋承業」被迎面衝擊,已經黑礦化的身體爆出更多長爪觸手,憤怒地抓捕拍擊著那些鳥獸。
而就是這樣短暫的分神,「毀滅」已經降臨在他的腳下,雖然無法破壞他天然的身體,卻形成了深不見底的銀海,翻湧出巨浪要將「宋承業」吞噬。
「宋承業」被這反抗徹底激怒了,他的脖頸猛地拉長,變形的頭顱發出震天的怒吼,那原本陷在銀海中的身體,就快速凝結出更多的黑礦,將周圍翻湧的波浪眨眼間就都凝成了黑色,將「宋承業」高高擁拱起來,形成了直衝夜幕的龐然巨物。
「我早就跟你說過,就這點本事,你們贏不過我的!」
「明明已經給出更好的選擇了,既然你非要反抗,那我——」
此刻的紀鐸在「宋承業」的面前,渺小得如同駭浪之下的一隻螞蟻,對方僅憑那威壓就能碾碎他精神與□□。
可他卻仍舊有膽量,打斷了「宋承業」的怒吼。
「不。」
「我們不是,只有這麼一點。」
自從第一次將零件從遊戲中帶出,紀鐸就已經證明了一件事,他們所經歷的副本,並不是完全虛構的,裡面所有的怪物所有的物品,都是在這深坑中真實存在的。
它們是被黑礦異化而成的,受黑礦所控制的。
但如果黑礦無法再控制它們了呢——
「宋承業」龐大的體型已經距離紀鐸太遠太遠,他幾乎聽不清紀鐸的話,可是卻看到了紀鐸臉上的神情。
那是不知道多少次,在遊戲中面對危險時,紀鐸慣有的堅定又毫無畏懼,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一切都能被他攻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