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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墨寒看起來狀況良好,一身素色裝束,除了頭髮隨手紮起露出額邊兩縷輕盈蓬鬆的頭髮,稍顯凌亂,其餘與從前見面並無二致。

待到前面那些長輩前輩都接待完畢,她終於有閒工夫和蕭雲徊袁恆宇閒話三兩句。

她輕輕一笑,很獵奇地調侃:「喲,我媽面子真大,敢情來送別她,你倆都同框了。」

蕭雲徊雖然有些擔心她,卻也不想過分關懷,見她有心情調侃自己,順水推舟:「那什麼……我和小宇,我們和好啦。」

宋墨寒當天反應有些遲緩,她聽蕭雲徊說「和好」,過了好幾秒鐘,一通百通,瞪大雙眼,連連感慨:「哎呀,哎呀,我媽果然料事如神!」

蕭雲徊奇怪:「徐奶奶也知道我和小宇的事?」

「你們在工大快遞點的時候就看出你倆不對!」

宋墨寒嫌棄蕭雲徊道行太淺:「後來我和她說,你倆好像斷聯了。我媽還說,不可能啊,我看每次只要小宇在,小雲那精力至少一半分在小宇身上。小宇呢,更不用說,眼裡只有他哥哥!」

聽到這話,蕭雲徊和袁恆宇下意識對看一眼,相視一笑。

蕭雲徊不好意思地承認:「我一直以為,徐奶奶都不知道呢。既然你們都看出來了,那我們也不扭捏了。」

宋墨寒笑:「其實疫情那會兒你天天肝腸寸斷聊工作,我看你那狀態就像失戀。還是我媽提醒我……你倆啊,可能是那種關係!」

三人心領神會一陣發笑,笑完,都深吸一口冷氣,突然無話。

很長、很長的沉默之後,宋墨寒講起了徐奶奶的近況。

在那之後,她做過一次心臟手術,恢復不錯,但醫生也指出她心肺功能不可逆轉的可能性。

徐奶奶卻坦言,早在第一次她於杭州家中突發心梗,她就逐漸想透了生與死的命題。

又或者說,在更早前,當她握住她先生的手,從溫熱到冰冷,她便洞悉人世終究是一場大夢,一場相逢,再一場別離。

「我媽她說,那次瀕死體驗,很奇妙,當真像書里寫的那樣……突見頭頂耀眼白光,忽覺通體身輕如燕,伴隨眼前掠過的跑馬燈,飄啊,飄啊,飄向那白光之終末,飄向白光的源頭……」

「除了白光,她還看見了什麼?」袁恆宇不合時宜地發問。

「除了白光……她看見了什麼?」

宋墨寒似乎沒有料到會有人有此一問,她當場魔怔在原地,思考片刻,沒有答案,只喃喃地說:

「是啊,我只聽她說,縹緲恍惚之際,只見人生的跑馬燈,可我沒詳細問……在白光中,她看到了什麼?」

適逢此時宋墨寒的女兒走上前來,輕輕打斷她的思緒:「媽媽,我想再為外婆插一束花。」

她的女兒看起來漂亮睿智,清冷沉穩,渾然不像徐奶奶描述中蕭雲徊想像的混世小魔王模樣。

宋墨寒沒有太多情緒,點頭應允,目送女兒走開,繼續和蕭雲徊與袁恆宇交流起來。

原來,那次心臟手術後,徐奶奶開始和宋墨寒討論一些生死教育。

本來徐奶奶與其先生都是出身書香門第的知識分子,這些教育宋墨寒從小便有耳濡目染。

可接觸歸接觸,但凡涉及到自己身上,縱然為人再是豁達,也難免有所牴觸,需要時間慢慢消化。

徐奶奶便把她送別她先生離開的那段經歷,分享給宋墨寒。

宋墨寒從未那樣日以繼夜陪伴在一個重病患者身邊,直至看他離去,更不知道個中如何具體辛酸不同往昔,只凝望徐奶奶神色平靜娓娓道來,便不可抑制地心疼,不可避免地惶恐。

徐奶奶卻說出當年她對袁恆宇和蕭雲徊一樣的話——終有盡時,著眼當下。

這看上去平平無奇的八個字,人越年輕,越參不透其中深意,只隱隱約約對此感到悲傷,對無從存留在手的地久天長唏噓喟嘆。

只是隨著年齡的增長,驀然回首,蕭雲徊漸漸能體會,當初徐奶奶懷著怎樣的心情說這些話……

相逢不遠,所以離別不遠。

離別有期,所以思念綿綿。

蕭雲徊和宋墨寒,在徐奶奶的告別室里,舉重若輕談著聚散離別,表面上神色平淡一如往常,可心中無不是懷著無窮的愛,和巨大的不舍。

就在此時,一個剎那,告別室的頂燈毫無規律地熄滅,亮起,再熄滅,再亮起,如此往復,達到五次。

蕭雲徊抬頭看頂燈無故失靈又恢復正常,正還狐疑,扭頭回來想與宋墨寒對望,再寒暄幾句,卻見她猝不及防瞪大雙眼,抬手捂住臉頰,突如其來泣不成聲。

「墨寒姐,你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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