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虧了將軍的福,搶救及時,沒有人員死亡,最嚴重的雲騎因距離過近,霜寒傷及五臟,需要長期調養。」
聽了郁沐的回答,景元點了點頭,正在這時,聞訊趕來的雲騎踏過廢墟,帶著緊急駐守的醫師涌了進來。
有雲騎跑來向景元匯報情況,對方便背過身去,簡潔明了地下達指令。
人一多起來,丹醫充足,便不再需要郁沐承擔更多工作,他收拾好藥箱,準備打道回府,合上蓋子的剎那,右手突然被攥住。
對方的手異常有力,鎖鏈般箍緊郁沐的腕骨。
不僅如此,對方引著他,緩慢卻不容抗拒地把手從藥箱上拿開,抬起,越過肩膀,懸至空中。
掃去平和慵懶的表象,神策將軍露出了少見的強硬和威嚴。
即便背身而對,郁沐仍能感受到對方落在他身上的、仿佛要將他完全剖開的銳利視線。
郁沐從未忘記景元是如何鎮伏明流、勘破暗涌、翻覆殘局、叩關止戈,更未忘記對方是「巡獵」的執棋者、代行人。
神策將軍,應是整座仙舟「羅浮」,他唯一的生滅之敵。
郁沐斂下的眸緩慢閉合,月華落背,面容沉在陰影里,他垂著手,幾秒後,抬起頭來。
順著對方骨節分明的手指往上看,越過肩甲,與對方再度對視。
他輕挑尾音,聲線冷淡:
「將軍?」
第7章
聽見這句問話,對方的手攥得更緊了。
手腕傳來的力道大得像是要碾碎骨骼,郁沐無法從對方的眼中讀出更多友善的情緒,當他忍不住思考最壞的情形時,景元闔眸,開口道:
「你受傷了。」
郁沐一怔,緊接著,便看景元抬手,揭去了裹在他右手小臂上殘存的片袖,露出底下被先前的魔陰身患者咬爛的傷口。
染了血的布片邊緣參差,嵌進咬得血肉模糊的牙印里,深刻見骨,很難不依靠工具就實現清創工作。
「沒關係,我自己可以處理。」
郁沐急忙縮回手,奈何對方不肯,鉗著他的手不松,拉扯一通,反倒扯到了傷處。
郁沐蹙了下眉。
「你看,醫者不自醫,還是讓丹士為你處理一下吧。」
景元招來最近的丹士,凌亂的白毛遮住眼睛,他說話時嘴角是上翹的,顯得他愛兵如子,溫和仁慈,只是……
郁沐瞥了眼對方還焊死在他手腕上的手。
其實不用攥這麼緊也可以的,他還沒膽大到在神策將軍的眼皮子底下造次。
他明明只是一株弱不禁風的植物而已,不值得如此提防。
丹士跑了過來,郁沐不便再推辭,將袖子挽好,垂眸,凝視著對方用鑷子一點點夾出碎骨和布屑。
清創結束,丹士鬆了一口氣,「第一次見人受這麼重的外傷還面不改色的,真是神奇。」
「我吃了陣痛散。」郁沐信口胡謅。
「是嗎?藥效這麼好,是新配方?」丹士上下打量他幾眼,忽然恍然大悟:「你是那個……!」
郁沐掀起眼皮,瞟了對方一下,一副還算有興趣的樣子。
丹士視線在景元和郁沐身上轉了一輪,欲言又止,直到被差遣去照看其他雲騎,都沒說出一句話。
望著丹士離開的背影,景元道:「你看起來很失望。」
「我不覺得我的表情和先前比有什麼變化。」郁沐隨口回應,放下被咬得千瘡百孔的袖子,用左手提起藥箱。
「有的,你失望的時候,這裡。」景元側過身,抬起手,在郁沐的眉心戳了一下,「會皺起來。」
郁沐輕輕拂開景元的手,露出不讚許的眼神。
「確定沒有其他傷口了嗎?」景元無視郁沐的控訴,笑問。
郁沐堅定地搖頭,並毫不遮掩自己的嫌棄,後退半步,警惕地瞥過對方垂著的手。
「我沒有別的意思,總不好看著我們的功臣就這麼帶傷回去,而且,我還想感謝你撐到我趕來,挽救了雲騎們的性命。」
景元略有苦惱地舉起手,示意自己這次不會再輕舉妄動。
「不是我的功勞,請把勳章頒給那些雲騎吧,我只是躲在強者身後的最後一個受傷的平民罷了。」
郁沐道。
景元盯著他,片刻後,唇角無可奈何地勾了一下,「依你便是,不過,這次的報告書還是要寫的。」
「如果將軍能撤回後半句話就好了。」郁沐嘟噥一句。
「怎麼,後悔受了他人激將,接了這樁麻煩事?」